留下目瞪口呆的沈言和莫名其妙的学姐。
「他们关系挺好哈~」学姐说。
沈言瘪着嘴,他看不太懂,但他不敢说,更不敢问。
于思煜走出了麦当劳时,外面已经完全黑了。天上窸窸窣窣地飘着些细小的雪花。个体商户开始陆陆续续地打烊关门,街对面有一家老式理发店,门口立着个旋转霓虹灯。旋转的光彩被行人的影子切碎了,一层层刺激的色素,争先恐後地钻入于思煜暗不见底的眸子里。
于思煜停在了门口,等着後面的脚步声停在了他身边。他没有扭头看,一直盯着对面的店铺,说:「我送你回去吧。省得你爸到时候怀疑你自己又瞎跑去哪儿玩了。」
旁边的人很低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于思煜的记性很好,走过一遍的路几乎不会忘记。他自顾自地走在了前面,就好像不是在送人,而是要回家似的。
走进小巷後,那些五彩斑斓的光就像被他们甩掉了,周围一下就暗了下来。只有路边的几盏老路灯,无精打采地发着微弱的黄光。雪花飘在那一团黄光里,有点像驱光飞舞的小白虫。
于思煜身上的棉服被雪花打得潮湿,寒气混着湿冷毫不留情地穿透了软绵绵的布料,渗进了他的肌肤。
李之洲忽然快步走到了于思煜面前,面向他倒着走着,「你生气了。」
他这次倒是不再用疑问句了,直截了当地上了肯定句。
于思煜没有停住脚步,他必须不停地动才能让自己感觉暖和一点。
听到李之洲的话,他抬起脸直视李之洲的眼,说:「嗯,我是生气。」脸被冻得发麻,说这句话时,于思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样的表情。
李之洲的睫毛快速地动了一下,「为什麽?」
「因为你被打了。」于思煜的嘴唇微微发着抖,他说话时吐出的白气迅速洇进了昏黄晦暗的路灯里。周身的寒气就像是假酒,一旦冻上了头,他便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没事的,不痛。」李之洲忽然站定了脚,说道。
「那我给你补个刀?让你长长记性。」于思煜也停了下来,他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伸了出去,掌心轻轻地落在了李之洲的左脸上。
李之洲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于思煜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这样的举动不但唐突,还很轻浮。他迅速地抽回了手,却被李之洲抓了个正着。
「手怎麽这麽冰?」
于思煜没回他,试图将手扯出来。然而李之洲却收起手指,抓得更紧了。
他的手比他的大一些,轻而易举地就将他的手团进了手心里。
像是暖烘烘的一盏炉。
「放开。」于思煜蹙起了眉头冷冰冰地说道。他说话很少这样强硬。李之洲的手抖了一下,拇指最後在于思煜的手背上摁了摁,还是缓缓放开了他。
于思煜看着他有些茫然的神色,心肠又软了下来。他缓下了声调说:「快走吧。衣服穿少了,在这多站一会儿,我就要冻成人棍了。」
李之洲点了点头,他退了两步把路让开,回到了两人齐肩并行的姿态。
不一会儿他们就回到了小区,于思煜仰起头看向黑夜里那破了墙皮的筒子楼,只觉得是鬼影幢幢。
一楼的楼梯口亮起了灯,与白日的黑漆漆截然不同,是白惨惨的一片。
李之洲跟于思煜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伞和衣服。」说完就往楼里跑去。
于思煜抬起头,看见了李之洲家的窗户上黏着一张模糊不清的黑乎乎的人脸。他的目光又落了下来,然後眼睁睁地看着李之洲跑进了那白惨惨的光里。
于思煜往後退了两步,扭头走了。他并没有打算等李之洲。
反正到家了他爸应该会告诉他自己已经走了。于思煜这麽想着,缩了缩脖子,将身上的棉衣裹得紧了些,一个人快步走出了小区。
刚走出小区,李之洲的电话就来了。
「人呢?」
「走了。走很远了。」于思煜浑身已经不住地发起了抖,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对面没再说话,很快地就挂了。
雪越下越大,路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于思煜听到後面有人踩着雪窸窸窣窣地跑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下一秒自己的书包就被人拽住。于思煜脚底一滑,直接摔在了拽他的人身上。
两个人挤在一块歪歪扭扭地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步子。
「我靠,你干什麽?!」于思煜抬起脸就骂,「我这要是摔死了可算你谋杀了啊。」
「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这样回去是会冻出毛病的。」李之洲喘着气,他压根没来得及回家,发现于思煜走了之後就转身追了出来。
李之洲把书包往地上一扔,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于思煜身上,然後又捡起书包从里面掏出保温杯。
「你干嘛管我?你是我谁啊?」于思煜算是彻底被他惹毛了。
这个人太危险了,理所当然地对人百般的好,却不知道自己纵了一把又一把的火。
等了一整个寒假,于思煜好不容易等着火势小了下来,临了了,李之洲却在火上浇了一泼油。
李之洲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眼皮望着于思煜,反问道:「那我被打了你为什麽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