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之前我就在想,为什么盲刀案尸体肋骨上的‘x’为什么没有重现,可能是因为整整七年过去,他的体力、精神、视力可能都大不如前了。那么一来,凶手可以锁定在年纪稍大或是近三年内做过手术的人。”
被这么一提醒,任绘也想到了什么,莱曼迪的医疗废品近日猛增,社区的垃圾车无法负荷,都是请专人专车来处理的,差不多是一天四五次的频率,因此凶手才能将自己完美隐藏起来。
这么一个重大发现激灵的任绘喘不上来气,脸发热手发冷,还是谭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嘲道:“看来我这些神神叨叨、不干正事的观察力还是有点用处的,宝刀未老!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不惜任何代价都要继续查下去啊!任队长!”
任绘这队长一职来的不明不白,一阵脸红,“谭队,我一个人做不到……”
“我已经正式申请退出联五队了,队长由你接任,但是李维仁还不知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我怕他气到直接罢工。”看着任绘毫无欣喜完全是惊吓的表情,谭享忍不住笑了笑,“任绘,你很优秀,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队里还需要你,现在就差一个让大家接受你的契机。”
任绘酸了鼻头,声音蔫蔫地问道:“为什么这么急着退出去……”
“我是以退为进,与其被人踢走不如自己先找个台阶下来。”
“功高震主”的道理谁都懂,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急流勇退。说着这句话的谭享脑内如走马灯般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前半生,有很多遗憾,同时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至于接下来的路,他需要重新回到原点,那个曾经让他害怕又敬佩的初心。
他背着手走在前方,任绘跟着,跳过好几个水洼后刚好能看见正在路口维护秩序的宇唐。
“年轻可真好。”
谭享突然感慨,正当任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立即转身低头说道:“作为队长,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交代。不光是盲刀案,还有接下来更多更复杂的案子,怕是一场持久攻坚战。宇唐太年轻,一开始飞得太高只会摔得更惨。我想……要不要调他去派出所锻炼两年,避避风头,你怎么看?”
任绘咬紧嘴唇,“但是,这对他是不是不公平……”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在乎公不公平的事情吗?”
任绘知道他说的是谁,刑侦队曾经就有这么一位像宇唐一样年轻优秀的警察,如今因为自己一时意气在区派出所待了快十年,说到底并不是他本人出了问题,而是一些看不见又摸不到的界外因素。
任绘叹了口气,可惜又无奈,“那作为下一任队长,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嗯。”
“我能不能把他调去孟头儿手底下。”
谭享笑着揉乱她的头发,“都听你的,小任队长。”
视野无光,黑暗沉重,如同一层坚实厚重的铠甲覆盖在身体上,每走一步都觉得煎熬无比。送走任绘后,谭享才默默一个人来到宇唐身边。两人很少这样安静地并排站在一起,上一次还是在市局的空调前,宇唐前去医院拜访汤麦的前夕,凉风嗖嗖,如今已是晚秋。
宇唐当然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只是出神地看着不远处闪烁不停的路灯,听到谭享慢慢靠近的脚步声后才如梦初醒般回头。
“谭队。”
“身体如何?”
“我……我全都好了!随时待命!”
从小到大宇唐没少因为身体原因被排除在某些活动之外,有过不甘心但无可奈何,但只有这次他不允许自己退出。他从没有过这么强的欲望,想要证明自己所看到的、相信的都是正确的。
谭享欲言又止,还是打算按照原计划进行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在担心汤麦?”
宇唐点点头。
“这么担心的理由是?”
“因为……”
宇唐一怔,心中所谓正确的“判断”不过是想替汤麦找一个开脱的理由。他无法给自己这份惴惴不安找到一个合理的位置,有担心和想念,却又难以启齿。这让他十分恍惚,就像是静看一场漫天自由飞扬的雪花,看它与光共舞、与风共眠,是不可触及的梦,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光景。
谭享徐徐开口,“他有他的坚持,你要理解,为了这一天他已经放弃很多东西了。”
宇唐的语气犹疑不决,声音随之低沉下去,“我明白,只是……是他告诉我的,如果想要将一件事坚持到底做下去就要学会自私一点,没有必要背负其他人的命运。他还说,一颗心脏的位置有限,要尽量选择最重要的人。”
“所以,你有答案了吗?”
“算是有了吗……我不知道。”
“犹豫正是因为有了答案,而这个答案与预想中的不同。”
宇唐忽然笑了,自嘲地说道:“我啊,从小时候就不喜欢做选择,所以每一条路都走得十分决绝,不会给自己留后路。今年我二十三岁了,实现了我做警察的梦想,还加入了最优秀的刑警队,但是我居然开始害怕了,甚至会觉得自己这么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秋风卷地而起,似有雨的迹象,哗哗作响的树叶惹人心烦。
谭享对他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彭老师的光辉事迹,是他当年经手过的一起蓄意爆炸案,主犯早年期间被人陷害蹲了十年监狱,出狱后当天携□□和炸药准备和一整个村子同归于尽。那时他和师母刚新婚不久,一个是刑警,一个是谈判专家,直到彭老师带队前往现场疏散群众才知道师母也和他一样参与了这次任务。主犯劫持了师母作为人质,要求彻查他被冤害的案件,但因为经年已久,早已死无对证,而且向上牵扯太大,没人敢打这个保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