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继续下去,这些假想才能成立。”
“如果不成立呢?”
“不可能。”
“从胡梅家里采的样,还有黄贺指甲里的皮屑,化验结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为什么那么确定张龙韬来过这里,有什么依据,还是发现了什么证据没有告诉我?”宇唐一步步逼近,“是你一直在引导我往张龙韬的方向走,对么?”
“那我可以替你回答之前的问题了,如果假想不成立,你就会不计代价地伪造一个合理的真相,包括无偿搭上其他人的性命。”
“汤麦,回答我,你是不是想这么做。”
31按下按钮后
“你在怀疑我。”
“我可以怀疑所有人。”
“包括我?”
不知道汤麦为什么在执着于一个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宇唐看上去分外难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汤老师,对不起。”
从五楼到负一楼这几秒中,他想了很多。
汤麦很聪明,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让自己相信他,也会利用自己的弱势让自己同情他。这么多天以来,虽然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坦白,但他自认为自己是汤麦最信任的人,是一起向着同一个方向努力的同伴。
最起码在按下按钮之前,宇唐是这么想的。
如今他有一些被“背叛”的错觉。原来在汤麦心里一直有一个假定的凶手,曾力也好,张龙韬也好,或者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位某某,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在逐渐完善自己心中那个凶手的形象。这让宇唐十分后怕,如果这一切都是汤麦说的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难道江子非也是他编出来的故事吗?对于盲刀案他又隐瞒了多少?
他突然想起谭享说过的“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在汤麦潜移默化的影响,自己会不会已经是那个“帮凶”了?
当一个人习惯用理性做决定,却在行动时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理性,如此一来得到的结果,即使是善意的,也要承担更大的恶,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放弃了自我,放弃了“人性”。
但是汤麦对此没吭过一声,像是把沉默当作了免罪金牌,好让自己逃过追问。
三秒后,负一楼到达,汤麦率先冲了出去。
宇唐反应极快,紧跟其后,但是两人的距离仍然越垃越大,并不是因为速度,而是这个地下室堆积了太多的东西,很容易迷失方向。
这是一个平层仓库,占地面积保守估计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一排又一排的货架如同多米诺骨牌,前后都保持着相同距离,头顶的聚光灯只留下倒三角形的光束,乍一看特别像恐怖电影里梦境重叠的场景。最诡异的是存放在这里的东西,与其说是货物,不如说是“人”,数以千计的橡胶人偶以女性居多,她们面容各异,但都被摆成了同一种姿势相互紧贴在一起。
有心人还为她们制作了“名牌”,名字都相当熟悉,都曾出现在黄贺的名单中。这个变态做着出卖情色的生意,难道还要搞一个分身供某些特殊人群享受吗?光是目光从这些光裸的人偶身上路过,宇唐就觉得心里烧的慌。
第十个货架旁有一张被撕毁的名牌,是秦妮的,上面还有一个带着血迹的半个指纹。正当他纠结要不要告诉汤麦时,遥远的某处传来可怕的“轰隆”声,铁质架子如同被风吹倒那样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霎时间已经平整了一大片。
坏了。
宇唐本能地向着声音的源头冲过去,期间他已经把最坏的打算想好了,但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无数人偶如雨倾倒而下,架子与架子勉强撑起一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汤麦就被压在最下面,一只脚被绊住,稍微一动就有可能被淹没。
“我又没让你来救我!”
没等宇唐开口,汤麦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他总是这样,高傲、不屑、自作主张,不喜欢施舍和同情,把别人的帮助当成空气,脾气差劲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才能受得了他,那就是他口中的“烂好人”宇唐。明明一直被当作工具、被耍得团团转的人是自己,宇唐想不通他到底还有什么生气的理由。
但是现在不是计较得失的时候,这些积压在一起的货架已经不堪重负,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宇唐从角落里找来趁手的木棍当作支撑点,另一只手伸进去直接抓住了汤麦的手腕。起初那人还有些不情不愿,后来也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妙,才配合宇唐慢慢从人偶堆里爬出来。
突然,汤麦喊了一句,“等一下!有东西!”
“别找了先出来再说!这里不结实!架子很容易就倒了!”
之后就没了声音,宇唐捞了个空,感觉心头一紧。
不过,汤麦很快就从里面钻了出来,二话没说就甩给宇唐一样东西。
这是一个定位器,很小一个像是纽扣,可以贴在任何地方,之前有同事参加缉毒任务的时候宇唐见过几次,是刑侦队用来确认行动路线和位置的利器。
“是我放在张龙韬身上的。”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张龙韬在哪里?”
但是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汤麦没有如实将凶手信息告诉他们刑侦队,就更加证明了他想避开公正的手法自己去找张龙韬。
好在汤麦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可能是觉得没必要透露太多,也可能是在和宇唐赌气。他看上去还算是镇静,但语气上却透露出一种即将看到大结局的兴奋,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张龙韬知道曾力打算把秦妮作为赌资‘卖’给黄贺,杀了曾力后先去了君望府小区,又尾随蒋薇凡来到莱曼迪,在他和胡梅打架的时候杀了黄贺,又用蒋薇凡的东西伪造现场。至于胡梅,估计是害怕被报复才一直保持了沉默,只要她肯说明情况,张龙韬就一定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