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妮低头咬起指甲,只是摇头。
宇唐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外面还在吃饭的同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悄声说道:“这么黑的晚上,你一个人跑到案发现场,就不怕遇到凶手?”
秦妮大惊,“不,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是凶手……”
“谁是凶手?”
秦妮一副几近崩溃的地步抱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好吧,刚才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见。”宇唐在桌子上敲了敲,身体微微前倾,两人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其实井底的那个人是我,但我不是凶手,我是失足掉进去的。而且我也在废井上面看到了一个人,也许我们看到的可能是同一个人。现在你肯和我好好聊聊了吗?”
头顶上的摄像头在来时被宇唐用纸贴住了,但是录音设备还开着,像一只眼睛亮着一闪一闪的红光。秦妮第一次抬起头,眉毛上挑,嘴巴张大,眼皮微微颤抖,沙哑纤细的嗓音细细打磨空气,与红光同频。
宇唐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那天晚上你真的是翻墙来看菜地的吗?”
秦妮又开始揪自己的衣服了,“我……我……有人跟着我,我太害怕了,我……”
宇唐推给她一杯温开水,里面兑了冰糖,喝起来甜丝丝的,而他自己把换来的那杯冰水喝了一口,说道:“为什么不和刚才的警察说这件事?”
“我害怕……我害怕我说了以后那个人会找我算账……”
“这么说,你也觉得那人可能是凶手?”
秦妮对“也”这个字很敏感,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面前的这个女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除非她有高超的反侦察能力和足以骗过警察的演技。跟她接触的这十分钟里,宇唐对她已经打消了一半的怀疑,女性对恶性事件的忍耐程度高,宽容度高像是这么离奇、诡异的谋杀方式,她一个人是很难完成的。
那么,跟踪她的人是汤麦吗?汤麦又是怎么认识秦妮的?为何要跟踪她来废井。一个前职业法医大半夜不睡觉,带着证据袋来到滨海公园这个抛尸现场,如果不是撞见了宇唐,他又打算做些什么呢?
这些和江子非的死有关吗?
他不肯回警局的原因真的只有愧疚吗?
“我只是一个门诊法医。”
汤麦总是说着这句话,现在再想起来还真是挺烦人的。
对秦妮来说,前晚的事情宛如前世,想不起来任何细节。小闺女夭折之后,她过得浑浑噩噩,不太像个人,脑子里像是被人取走一块骨头,总是漏风。直到前几天社区来人挨家挨户敲门通知滨海公园发生了凶杀案,她才意识到了原来自己离危险是那么的近。
凶杀案、菜地,菜地、凶杀案,在她浅薄的意识中,遇到凶手也是死,菜地被淹没有生计也是死,所以才壮起胆子抄近路进了滨海公园。从家里出来后就一直有人跟着她,不得已才奔着自己那块菜地去,她知道那里有一口废井,即使可能会摔倒腿但怎么着也能保一条命。
“警擦同志,我好像想起来了……就是,就是……那个人感觉很高很瘦,穿着黑色的雨衣……”
宇唐突然来了精神,“详细说说。”
“我感觉他并不是冲我来的……”秦妮扶着杯子直叹气,黝黑长斑的脸上出现难言的样子,“其实,其实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我本来是想出门看看菜地的,但是半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他叫,叫张龙韬,我看他一直围着后门打转,觉得奇怪,就跟了上去。您可以去查查咧,也是我们小区的。”
“然后呢?”
“后来我就看见那个穿着雨衣的人也跟过来了。”秦妮深吸一口气,“他手上拿着很大一个包,叮叮当当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这个人前几日好像还和张龙韬吵过架,但是我也记不清了,不太确定……”
宇唐又问:“能说说你和张龙韬是什么关系吗?”
秦妮移开目光,道:“朋友,同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在结婚之前,秦妮曾有一位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张龙韬比她小很多,是母亲从大山里搬到柏州之后才出生的,自幼学习成绩优异,大学毕业之后投入了教育行业,现在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他和母亲很早就离开了陆家村小区,但是还是不忘大山里的亲戚们,独自在社区里开了一家托付,周末会过来帮忙补补课,照顾一下孩子们,是一个十足的好人。
张龙韬知道秦妮不愿意让他低就,所以就早早结婚生育了,对此他并不介意,而是选择大方释怀,带课的同时帮衬一下她家,也算是尽一点朋友的意思。
这个“朋友”说的很暧昧,宇唐心领神会,说道:“以你对张老师的了解,你认为他那个时间点去滨海公园是去干什么的?”
“警察同志!我保证!他绝对不是凶手!他,他一直睡不着,说头很疼,说不定只是出来散心的……”
“散心?那你还跟着他做什么,他又不是小孩子,有必要看得这么紧么?”
秦妮有口难言,估计还有更多信息可以挖掘。
这时,小周小何叼着牙签回来了,一身的烟味,但是精神抖擞很多。
宇唐就势合上面前的审讯记录本,说道:“我还需要再整理一下头绪。但我向你保证,一定会给你一个结果的。”
秦妮含泪点了点头。
“怎么样啊,宇唐,第一次审讯问出什么没有?”
“啥也没有。”宇唐摆了摆手,“我就不瞎耽误你们的工作了,先去师姐那里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