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潮生把手盖在心脏上,掩耳盗铃一般,掩盖它的响动,他再次弯腰,吻上心心念念的位置,一次,两次……江归帆的气息,明明微不可闻,对他而言,却像放大了无数倍的催情剂,他几乎得意忘形,心跳好像超出了阙值,享受着隐秘的快乐。
然而这一切,像海市蜃楼,是过眼云烟的幻觉,像昙花一现,是稍纵即逝的快乐。
在一道冰凉的声音响起时,戛然而止,归于寂灭——
“亲够了吗。”
“亲够了吗。”
这个声音响起时,姜潮生的大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空白的,像宕机了一般,处理不了任何信息。
从心跳加速,到心跳停滞,中间好像没有过渡期,他很难回忆自己刚才干了什么,江归帆又知道了什么。
他保持着弯腰的动作,离江归帆不过几厘米的距离,骤然听到声音,居然没有被吓跑,反而僵在原来的位置。
某个瞬间,脑海里涌入大量的情绪,复杂到无法分辨,又某个瞬间,只剩下一种踏实的释然。
然而很快,他就被打回原型,江归帆一句话让他的心脏高高提起,又一个动作,让他从呆滞中唤醒,不得不面对现实。
江归帆从床上坐起来,他弯腰的动作,也随之慢慢直立,他们一个手臂撑在床上,略微曲起腿弯,闲散的坐着,一个站得笔直,像被罚站的学生,立在床头,唯一相似的,是都很凝重的神色。
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黑暗的环境,更为此刻压抑的气氛,渡上一层浓重的黑雾,漫长的时间里,没有人能若无其事的逃离,保持镇定,也只是维持着彼此的体面。
姜潮生的嗓音发涩,唇上还留着江归帆的气息,却在这时发着烫,抿一抿干涩的唇,好像就能回忆起刚才的触感,是他胆大妄为留下的证据,“哥……”
江归帆闭了下眼,不是肯定的语气,像是也带了逃避的意味,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压制着烦乱,“明天再说。”
姜潮生愣了下,徒劳得张了张嘴,脑子明明给身体下了命令,人还是一动不动,唯一能说出来的话,是又喊了一声,“哥——”
江归帆并不理他,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安安静静的样子,像在沉思什么。
“我睡不着。”良久,姜潮生艰难的开口,“我肯定睡不着……”
江归帆微不可闻的一声喟叹,伸出腿下床,迈开步子,从姜潮生的前面走过,“去外面。”
姜潮生目光追随着他,走了出去,江归帆已经坐下来,在客厅外侧的甲板上,双腿悬空垂放着,底下是微微荡漾的海水。
姜潮生在他身侧坐下,轻舒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一下,但一出口,慌乱就暴露无疑,“你知道…是吗。”
他又重复一遍,语气沉着了许多,“我喜欢你,你知道,是吗。”
江归帆微蹙眉头,略仰着脸,目光没有落脚点,漫无目的的扫视,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声,“嗯。”
姜潮生垂下头,不像是问题,更像是喃喃自语,“什么时候……”
江归帆没有回答他,静静坐着,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他也在思考,什么时候,哪些时候。
是姜潮生第一次亲他吗,在那个阴沉的医院里,不被关注角落的后排。
他确实在睡觉,也确实没睡熟,姜潮生叫了声哥,他经常这么叫他,只是这一声,似乎有所不同,那是很轻的一声,带着缱绻和温柔,极力压制着什么。
他没回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或许是太累了,懒得出声,也或许是预感到什么,等着迷题揭开。
于是,他等来了一个吻。
和一场即使他闭上眼睛,隔着帽檐,也能感受到、仿佛具有穿透力的凝视。
姜潮生转身离开,他确认了这个猜测是真的,他挣扎、怀疑、犹豫了很久的猜测,姜潮生对他产生了一种畸形的感情,这种感情,世俗上叫做喜欢。
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为什么会犹豫?江归帆垂眸,扫过手腕上的手环。
那是他们过年后第一次见面,姜潮生却好像和他生疏了很多,不同于之前的热情,加上晕车总是神情恹恹的,沉默中添了一丝忧郁。
他不想推测什么缘故造成的,姜潮生很好哄,比猜他为什么兴致低沉容易多了,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跟逗小孩一样简单,姜潮生又高兴了。
再然后,姜潮生给他戴上一个手环。
看清颜色的时候,他想起还在车上时,看到姜潮生手腕上的一条,仅凭颜色来看,那很像情侣会佩戴的一对。
福至心灵一般,他好像明白了姜潮生的低落,无数小事堆积而来,组成猜测的雏形,他终于无法欺骗自己,这是正常的。
他问出声,试图从姜潮生脸上看出破绽,出乎意料的是,姜潮生意外的坦然,愣愣的问,还要把手上的取下来给他,所以,那应该不是一对刻意购买、饱含着特殊意味的手链。
那一刻,他是犹豫的,也许有那么一点可能,他的怀疑是错误的,可那些积累了无数件的小事呢,真的是错觉吗?
过年时,在烟花爆竹的遮盖下,他听到姜潮生说,我好想你,或许姜潮生不想让他听到这句话,或许他自己也清楚,这句话是不对的,但他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听不出来其中压抑的情意,只是说,“我听到了。”
姜潮生的生日,紧紧抱上来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姜潮生心跳的频率,某个瞬间,他的心跳跟随着共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