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梁垣赐她这枚簪子,也不知是想提醒她呢?还是想提醒他自己呢?
他不说,她可以假作不知,但是这簪子若戴在头上,岂不明明白白告诉他,她谢池春可以曲意逢迎,低伏做小,甘为他人替身?
谢池春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但谢池春也有自己的傲气,她不愿如此。
她要让梁垣知道,她不是苏玉容,不是他的玉卿,她是谢池春。
这有点危险,或许会触怒皇帝陛下,从此彻底失宠,但是即便冒着失宠的风险,谢池春也绝不会将这簪子戴在头上。
况且,想要站在最高处,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不是吗?
谢池春抬眼望着窗外明月,瑶阶曙,金盘露,在这深宫重锁中,除了皇帝,只有皇后才能站在最高处。
谢池春想做皇后,那她就决不能只是一个他人的影子,她要梁垣爱她,爱原本的她。
谢池春整了整衣服,迈步入紫宸殿,“陛下。”
梁垣的目光落在她发间,她乌油油的发间别着的是一枚雀鸟衔珠的红宝石金步摇,不见白玉莲花的踪影。
“朕赐你的簪子为何不戴?”
谢池春跪在地上,却直视着他的眼睛,“陛下第一次赏妾东西的时候,妾便说,妾不喜欢素雅的颜色。”
谢池春喜欢火一样热烈的红色。
“若朕要你戴呢?”梁垣语气听不出喜怒。
谢池春看着他的眼睛,“陛下,这枚莲花簪是温懿皇后的爱物,妾不敢僭越。”
梁垣深深地看她一眼,“你的模样像她,性子却全然不同。”
“一样米养百样人。”谢池春仍旧抬着头,“世间之人,本就性情各异。如何能有一样的性情呢?”
梁垣望向窗外,侧身而立,不再看她,“你出去吧。”
“是。”谢池春起身,梁垣听见身后轻轻一声响,是谢池春把那锦盒放在了桌上。
梁垣望着窗外月色,久久不言。
…
“你们听说了吗?”
宫中流言再起,几个女官聚在一起压低声音嘀嘀咕咕,“陛下许久没去过露华堂了。”
谢贵妃入宫以来,圣眷恩隆,不过两年时间,从美人到婕妤到昭仪,再到如今的贵妃。
谁成想不知因为什么事触怒了陛下,陛下突然就冷了下来,不去露华堂了。
“你们说是不是因为贵妃册封那日,温懿皇后的长明灯灭了?”这说话的女官看向旁边的女官,“婉晴,你说呢?”
张婉晴凑过来,“我觉得不是。后来贵妃不是又把那灯点上了吗?如果温懿皇后真的对贵妃不满,那灯怎么能点得亮呢?”
“这也有些道理。”旁边的女官嘀咕道,“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不管是因为什么。”张婉晴摆弄着手里的茶水,她前两日想到个法子,用空中的荷叶倒过来盖在饮子上,饮子既有荷花清香,还可以直接通过荷叶梗喝到饮子,好看又有趣儿,她准备将这新饮子送到贵妃的露华堂去,“陛下和贵妃定然会和好如初的。”
“这丫头。”旁边的女官笑道,这丫头自从上次那事后,提起贵妃总是满口称赞。
有机会得宠吗
德妃贤妃一前一后自露华堂出来,德妃笑着紧走两步赶上前头的贤妃,“玉妹妹,我可能去你宫里讨一杯茶水喝?”
杨抱玉忙笑道,“自然。”
二人一同来到贤妃的梅梁殿,婢女煮上茶,茶水在茶炉中咕噜咕噜翻腾,杨抱玉亲自给陶岑菀舀出一杯。
“多谢。”陶岑菀笑道。
“玉妹妹。”陶岑菀一边喝茶,一边状似不经意道,“听闻陛下已有一月未去过露华堂了。”
杨抱玉自然也听闻了,她不惯于说人是非,只道,“陛下朝务繁忙,这月也未曾去过其他人处。”
陶岑菀微微一笑,“陛下何时不朝务繁忙,从前再忙,得空时也总要去露华堂坐坐。她定是触怒了陛下。”
杨抱玉只默然不语,半晌才道,“便是她触怒了陛下,陛下也不曾来我们处。”
陶岑菀看她神色带着几分自怜自怨,便知自己大概能说得动她,陶岑菀需要一个同盟,她要彻底将谢池春击垮,斩断她复宠的可能。
谢池春一旦复宠,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如今谢池春虽然失宠,但她仍是贵妃,仍然掌管着宫务,所以她们仍然要对她毕恭毕敬,谢池春宫中之人也是小心谨慎,她没有机会对谢池春下手。
她只能徐徐图之,夺走谢池春的宠爱,蚕食她的权力,让她孤立无援。
“玉妹妹。”陶岑菀放柔声音,望着杨抱玉的脸,其实杨抱玉生得很美,模样清丽,自有诗书气韵,“妹妹,以姐姐我的天资,想要得到陛下的宠爱却是不可能了,但是妹妹你生得这样美,陛下如何会不动心呢?”
杨抱玉神色有几分凄苦,刚刚入宫的时候,她望着那样俊朗又气度凌云的陛下,她便心生爱慕,她也曾幻想,陛下会宠爱她,会像世间其他的夫妻一样,与她琴瑟和鸣,但是陛下始终对她淡淡的。
她刚入宫的时候,温懿皇后还在世,陛下一心只有温懿皇后,对她们这些其他的妃嫔都淡淡的。
后来温懿皇后病逝了,其实她内心是有一丝隐秘的窃喜,温懿皇后死了,陛下会不会就看见她?
温懿皇后死后,陛下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开始宠幸新来的妃嫔,再后来,又有了谢池春。
一年,两年,三年,她这梅梁殿总是冷冷清清的,她也已经不再幻想。
“妹妹。”陶岑菀的声音带着蛊惑,“其实你难道没想过吗?陛下待她与众不同,因为她生得和先皇后有三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