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书店被砸,我总在破碎的倒影里看见他——电梯金属门、橱窗玻璃、甚至勺子背面,他永远站在我身后微笑。
周教授是最后一个来书店的顾客。
这位白发苍苍的明史专家拄着拐杖跨过满地狼藉时,我正在用绷带包扎烧伤的右手。
“小宋啊,”他颤巍巍地从废墟里捡起半本《万历野获编》,“我早说那个男人眼带桃花煞……”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我们冲出去时,看见“古籍修复”的木牌正在火苗中蜷曲成焦炭。穿连帽衫的少年骑着改装摩托呼啸而过,尾气管喷出的黑烟在空中拼出“小三”的字样。
“小宋啊,”周教授有些无奈地说,“要不开个直播,给广大网友们道个歉吧,记住,要关掉礼物通道。”
当晚直播道歉的视频点击量突破百万。
我跪坐在镜头前背诵公关部给的台词,粉底盖不住颈间的淤青。
弹幕洪水般掠过屏幕:
“装什么可怜。”
“去死吧。”
“早干嘛去了,被发现才出来假惺惺装白莲花、博眼球?”
“我看她不是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她是怕以后再也得不到许临安给的好处了……”
有一瞬间我竟觉得畅快——原来被千万人憎恨,也好过被一个人遗忘。
许临安也是在这时出现的。
他像从前那样用指纹解开公寓门锁,西装革履的模样仿佛刚从董事会出来。
“小茜,”他伸手要碰我的脸,“我来处理……”
恨意涌上心头,一刹那,我咬住他的虎口直至尝到血腥味,他吃痛松手时,我撞翻了茶几上的药瓶。
白色药片滚进波斯地毯花纹的沟壑里,像撒落的舍利子。
他却忽然笑起来:“你现在这样,倒比从前更动人。”
呵,挺不要脸的,这个男人。
我拒绝了他的缠绵,把他赶出家门的时候这才想起来,这栋大平层是他送给我的。
“那你还是休息,小茜,最近什么都不要考虑,交给我,我来处理。”
我冷笑,深知这不过是他的场面话罢了,他不会管我的。
他只会让我自生自灭。
或许,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亦或许,他爱的,只是我的容颜外形和单纯好骗,以及我的年轻的□□罢了。
当晚暴雨夜,我沉沉睡了过去,却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梦,我梦到自己坐在顶楼露台数安眠药。手机播放着三年前生日那天的录音,许临安在雨声里哼《红河谷》。
忽然有冰凉的手指攀上脚踝,我低头看见许太太猩红的指甲:“跳啊,怎么不跳?”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正数到第十七片银杏飘落。那个总来借《东京梦华录》的女生举着手机在楼下尖叫:“要跳快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