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安抚地拍了拍阮伏鲸肩膀,令允霜驾车入宫。
登车后那车窗的帏帘又掀开,谢澜安看向谢策,轻咬字音:“放心。”
他今日提姑母几次,来日扒他几层皮。
只不过眼下,且纵他杀胡。
阮伏鲸还因表妹哄人般地拍拍他而哭笑不得,谢策已松了口气,“看样子,这是又要去算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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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
庾太后惊诧不已:“什么,他要一千万钱?!”
“正是。”谢澜安沉重地说,“大司马太过狂妄,仗娘娘倚重他,说各家都出助军钱,庾氏自然不会薄待北府,张口便与臣说了这个数。臣初一听也十分愤慨,不过,”
她顿了顿,“大司马也说,作为投桃报李,他可以让两名庾家嫡系子弟入军伍,送两份战功给庾家。”
太后略作思索,冷笑道:“他哪里是想送人情,可不是觉得哀家需要这场战向北朝扬名,便趁机要挟,要两名质子入军以防意外么?”
谢澜安深以为然地点头:“臣也虑到了这一层,所以一直与大司马斡旋到这时。大司马为人吞虎贪狼,钱便罢了,这人却万万不能——”
“不。”
庾太后抬手打断她,目露狠色,“他既然狂妄,索性便挑两个得力的人去军中,名为从军,暗行监管之事。”
太后忖定,看向谢澜安,才发现她官衣未换,一脸风尘疲色。
她不禁缓和了神色,轻拍谢澜安的手背:“哀家失卿,便无臂膀啊。你再辛苦辛苦,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为娘娘办事,甘之如饴,敢言辛苦?”谢澜安笑得心真意诚。
“所以你两头骗?”
荀府书斋,荀尤敬正坐在棋子莞席上,捻须说:“这是江湖相士的招术,险哪。”
“险,也不险。”谢澜安坐在小几对面,拿起黄皮葫芦给老师添酒。“太后与大司马,一者自恃身份,一者功高狂妄,互相猜忌。两个互生猜疑的人又要合作,难免有隙,有隙则可间。
“大司马狮子大开口,庾太后权欲不满想在军中暗插人手,本就是符合他们心性会做出的事,我顺势而为,双方便不会起疑。”
静夜中,夏虫嘈嘈地在窗外草稞里鸣叫。谢澜安脱下了外罩的夜行披风,露出一身浅鹅黄的襦裾,颜色衣料都柔软,与白日的雷厉风行判若两人。
唯有灯映她双眉,纤长犹若剑。
荀尤敬替她复盘白日的事,卫淑便在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推棱织布,笑眯眯听他们师生二人说话。
“中间由我对接,假的也能变成真的。”谢澜安语声不紧不慢,“即便将来庾家的人到了北府,双方本就提防,一打官腔,不成一团浆糊都难。”
荀尤敬弯眼瞧着她铺谋定计的本事,说:“这一着,远交近攻,是为削减庾氏在都城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