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死后魂灵不散,竟化成一缕游魄,在不阴不阳的幽冥间游荡。
开始的时候,谢澜安心中充满愤恨与不甘……后来一岁复一年,她见证了没有太后辖制的少帝,很快被世家势利反扑,再度沦为傀儡;藩王趁机起兵;而大玄因庾太后之变,又引来北方胡人大举南侵。
九州自此陷入战乱。
江南百姓沦为两脚羊,粥卖妻女,易子相食,枕骸遍野,白骨千里。
她身不在地狱,眼前才是地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家疮痍,什么都做不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飘荡了几十年,还是上百年?
“骗子!你是个大骗子!你不知羞耻吗!”
“你当真是女儿身?”
游原上同时响起一男一女两道质问声,打断谢澜安的出神。
她霎了霎睫,背对楚清鸢走出去,不再施舍他一个眼神。
报仇很简单,一刀的事。前世一簪子刺死他是时间不够,太便宜了他,这一回,她有得是工夫让这狼崽子生不如死。
楚清鸢望着那道背影怅然若失。
谢澜安往人群中找了几眼,没发现何羡的影子,想他此日不曾来。
她没对质问她的郗符解释什么,转头看向泫然欲泣的安城郡主。
对上那双通红的眼睛,谢澜安顿了顿,说:“对不住了。”
女子掏心掏肺地爱慕一人,其情何其珍贵。这声对不起,是欠她们的。
——可是不知羞耻?
谢澜安想起北胡来侵时,那些平日夸夸其谈的名士老爷们携家鼠窜,不思御敌,却还想在岭南更南占地避难,平白令大好河山沦丧。她冷笑一声,眼锋扫过这些赫赫煌煌的公卿:
“世道若许女子掌家入世,同如男儿,我何需如此。既然制定这种规条的人不羞不耻,我何耻之有?”
王道真忍无可忍:“狂妄小儿,颠逆阴阳,还敢放此狂言!”
从前大家愿意捧着谢澜安,无外乎“他”是天之骄子,他们这些名望深重的长辈,与一个弱冠才子同列为门阀家主,那是大度容让后生的美谈。
可谢澜安变成一介女流,再让他与一女子齐名,岂不是老脸都丢尽!
有王家家主开了头,从前嫉妒谢澜安的人可算逮到机会,一迭声附和起来:
“对对,你欺瞒世人,妖乱江左,简直罪不容诛!”
还有心思急转,为保自家名声急于与谢澜安割席的:“算我从前识人不清,才被你蒙骗。你霸占雅冠名号多年,妄入评品,什么琴书双绝,你怎么配?”
也有人犹豫着想替谢澜安说句话,但在众怒难犯下,迟迟没能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