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很健谈。她谈起家中已经免了徭役的老人,谈起今年的丰收,谈起即将戍边归家的丈夫,谈起身旁快吃穷她的可恶竖子……
刘盈问道:“能活下去吗?”
妇人疑惑:“当然能活啊。”
刘盈笑着买了小半筐枣,还花言巧语哄骗妇人搭了个竹篮:“那就好。”
“走,去找你大父。”刘盈又将小短腿儿子扛在了脖子上,手里提着装满枣子的竹篮,离开了此处市集。
这个市集的酒肆都没坐满,刘盈不用进门寻找,就知道阿父不在这里。
可恶的阿父,出门喝酒都不告诉他去哪里,只说寻个最好喝的地方。
“恒儿,不准在我头上擦嘴。”
小刘恒心虚地把从嘴角掉落的枣肉从阿父的发包包上捡起来,悄悄扔掉:“我没有。”
刘盈询问了城里最大的酒肆在哪里,离开了这一处小市集。
二十年前刘邦常喝酒的两家人已经不在沛丰。
刘邦很念旧情,能寻到的故人都帮他们在长安安了家。
这里新的酒肆都是刘邦没去过的酒肆,就像是市集上摆摊卖货的小贩都是刘盈不认识的人。
卖枣的阿姊,也不是当年的枣阿姊。
是故乡,非故人,但能活下去,就很好。
刘盈扛着双手捧着枣子窸窸窣窣的儿子从人群中穿过,熟悉的乡音不断在耳边响起,仿佛演奏着一首喧闹的乐曲。
“嗯,这家酒肆人都满得溢出来了,你大父肯定在这里。”
刘盈挤进门,小刘恒坐在刘盈肩头寻找大父。
“那里那里!”小刘恒双手不空,抬起一条腿,为阿父指路。
刘盈也看到了刘邦。
留着漂亮的花白胡须的老头子,正坐在最中央的桌子旁,与身旁之人侃侃而谈。
他正说着外面的故事,就像是说书先生似的,让一旁的人听得如痴如醉。
刘邦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酒水酒食,还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时不时有人丢进去几个榆荚钱。
看来阿父喝酒吃饭又没花钱,还赚了钱。
刘盈的视线从轻薄劣质的榆荚钱上移开。
阿父休养生息,允许民间私铸钱,商人将厚重的钱币融了铸造成粗劣的钱币,劣币便驱逐了良币,民间劣币横行,物价飞涨。
他继位后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收回货币发行权,回收和废止劣质货币。
萧伯父不肯休假,就是在忙这个。
刘盈看向一旁给阿父倒酒润喉的萧伯父。
萧伯父的视线都没落在榆荚钱上,自己怎么还想着工作?难道自己在汉末副本被虐出病了?
刘盈将麻烦的政务赶出脑子,把敦实的儿子往阿父怀里一塞:“阿母让你回家做饭。”
刘邦护住孙儿:“等会儿,把这坛酒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