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容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当场就把司徒瑾跟尹袖从官兵手里要了过来,也没告诉他们这两个人是谁,总之第二天的传言中,尹府上下没有活口的事情是尽人皆知。苏倾想了想,这可能是保护尹袖最好的方式,否则天子那么残忍,肯定不会放过她。
听说尹家自从那年扶汉郡王上位之后,家训就成了“子孙后代不得干政”,只专心退到市井做他们的生意,没想到还是没能避免因为被忌惮而除掉的厄运。苏倾觉得这个天子未免太小肚鸡肠,人家就算声名显赫富可敌国,都远离朝堂了,他还想怎样?竟然下这种狠手,简直是草芥人命。事后还假惺惺地发了罪己诏说是凉州尹府大难是因为自己治国无方天降灾祸,又把事情大部分推到楚小凤身上,搞得百姓们纷纷倾向他。
政客果然都无耻,无论古今。苏倾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更是在温容面前把所有万恶的统治者骂了个遍,把所有玩弄权术的帝王之家的人也都说得一无是处。
温容一边要着人照顾两个昏迷不醒的人,一边还要听着苏倾数落,这两日过得十分无奈。
“阿倾,这关乎天下之事,没有好坏,只有应该与不应该。”第三天吃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告诉她。
“那尹府这么多人就应该被活活烧死了?”苏倾皱着眉头反驳,看着温容无奈的表情,又瘪了瘪嘴,叹气,低声道:“我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就是真的经历了,才明白这些玩弄南面之术的人有多么肮脏,权力又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她叹了口气,“你当我妇人之仁好了。”
温容真的很好奇瑞朝国土之外的世界到底有多大,会有一个地方养育出这样的女子,竟连帝王南面之术都通晓,而且不屑甚至痛恨于此。他叹了一声:“阿倾,难得你这样聪明的同时,也还善良。”否则,她当是个厉害的角色。
被夸又聪明又善良?苏倾第一次觉得这些年的书没白读,像个得到奖励的孩子般看着温容,又问一句:“那你呢?你比我更聪明,你善良么?”
“我?”温容想了想,道,“正如天下之事无法用好坏衡量,有些人也无法用善良邪恶来定义……你,觉得我善良么?”
苏倾歪着头想了想,随即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你在未郡地位有多高,要不要参与政治上的种种,但是以我自己的眼光看,即便你有不得已的事情要做,我也相信你内心比他们干净一万倍。”
温容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沉默半晌,道:“或许吧。”
苏倾隐约觉得这个人身后的东西并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但她又不想去思考,就像她始终不去想他到底娶过亲没有。她总是希望能与他就这样简单地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走完从容岁月,不要有太多波澜。她逃避什么似的转开话题:“对了,你这几天出去调查的是尹府怎么突然着火的事对吧?有进展么?”
“有的,”温容点头,“说起来,楚小凤的绝命书其实已有提示,只是我们都未曾注意罢了。”
久闻贵府锦葵好。苏倾皱着眉想了想,道:“他们利用的是锦葵?”
“将整个尹府付之一炬并不是简单的事,毕竟尹府面积庞大,人丁也多,要想让火势迅速凶猛令人无法抵挡,就只有提前布置好硫磺烟硝和麻油,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天子护卫需要整整二十日来准备。”温容淡淡道出其中玄机,等着苏倾接话。
果然苏倾已经明白了事情始末:“要在整个尹府布下火药不被发现,他们利用的就是尹家主人爱花的习性,把这些东西撒在遍布尹府的花丛中,又利用花香遮掩它们气味,夜里一点燃,就让火势迅速蔓延到整个府邸……真是卑鄙。”她叹了口气,懊丧道,“楚小凤幼时全家被杀,后来他杀人无数也从没灭过哪家的门,他知道这个一定也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提醒,所以话说了一半……都怪我们没有注意到这个。”
温容点了点头,这时请来的大夫身边的小徒儿突然赶来,脆生生的嗓子里包含欣喜:“公子,那位小姐醒啦!”
此心相付
大夫身边的小徒弟跑过来到两个人去尹袖的房间,大约五分钟。
就这五分钟,刚刚从昏厥中醒过来的尚虚弱的尹袖已经摧毁了整个客房。被砸碎的东西包括一个茶壶一个药箱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以及她睡了三天的床。
“娘啊……”一声清越响亮的嚎叫从室内传出来,随即一脸惊恐的大夫就冲了出来,正撞上要进去的温容跟苏倾,他大喘着气结结巴巴半天都没说出句整话来,拉起稍后赶来的小徒弟就跑,只留下一句长长的“不用给钱了——”,便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逃出了客栈。
温容和苏倾对视了一眼,然后悲壮地点点头,一前一后地进了尹袖的房间。
刚进门就险些被一个木头状的东西袭击到,幸好温容眼疾手快抓住了那凳子腿,才没有惨遭毁容。
“该死!”尹袖明显处于愤怒状态,见两人来,声音更加高亢,“你们一个个儿,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我尹府被灭门!”说着似乎还不解气,又摔了一个杯子,清脆的声音就碎在温容脚边。
自己全家都被杀死,不伤心欲绝地躲着哭,还有心情在这里发火,果然是尹袖。不过苏倾无力体会她的心境,因为孤儿院院长要管的孩子太多,分不到她多少注意,所以她想象不到有亲人的感觉,只躲在温容身后,死盯着那个头发都要着火的女人,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