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瞧见那两只碗时,连漾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夜色昏沉,很容易搅浑视线。
于是她走近些,一手轻搭在桌沿。
借着暗淡的雪光,她得以完全瞧清桌上的东西。
仍旧是三只碗,郁凛面前的那碗只盛了层厚雪,筷箸未动,似仅作摆设。
另外两只碗同样覆着厚雪,不过皓白的雪影底下,隐隐可见聚成小山尖的饭菜。
碗旁放了四五个小酒坛,大多都空了,唯剩一坛还余留着一半不到的酒水。
而郁凛则躺在竹藤椅上,他应是喝酒了,脸上却没有丁点儿红晕。
此处无人搅扰,他便分外随性,狐耳和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全露在外面。稍蜷着身子,尾巴横腰盖过,与窝在安全栖息地里的动物无异。
连漾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仿佛有只猫在挠一样,抓得她有些不安。
她以为郁凛回第五峰,真是要与他的师兄师姐一起守岁。
连漾竭力在记忆中搜寻着任何与第五峰相关的讯息,试图找出这两位师兄姐存在的痕迹。
——但没有。
除了一些不知真假的传言,其他什么都没有。
一直以来,整座第五峰都神秘到仿佛不存在一般,更莫说是这两位不知名姓的师兄姐了。
连漾收敛心绪,看向郁凛。
放任他在这冰天雪地里睡觉肯定不行,她将带来的一盒爆竹顺手放在凳上,再躬身唤他——
“师兄?醒醒。”
郁凛没有反应,似睡得沉。
连漾伸出手,轻拂开他脸上的积雪,又戳了戳那冷冰冰的面颊。
“师兄——”她挨近唤道,“去房里休息好不好?”
眸睫轻颤两番,郁凛迷糊睁眼。
眼方睁了一半,他便轻笑一阵,道:“怎又闯进梦里来了?”
连漾也跟着他笑,声音放得轻:“师兄,如何是做梦呢?”
她小力气地掐了把那冻僵的脸,问:“疼不疼?”
“师妹当再用力些。”郁凛稍挑起狐狸眼,捉住她的手,“怎的过来了。”
“就……来送点儿东西。”连漾没好意思告诉他原因,“现下已算初一了嘛,来给师兄拜年!”
郁凛下了躺椅,身形有些晃荡。
他拿起垫在躺椅上的大氅,披围在她身上,这才说:“若要来,可提前告诉我一声,雪大路滑,我好接你。”
说罢,他运转妖息,待掌心暖和了,才牵住她的手。
“外面冷,进去坐。”
连漾点头,却顿了步,余光迟疑地落在桌上的那些碗,还有冷掉的饭菜上。
郁凛的神情并没有丝毫异样,可越是这般,压在她心上的那阵不安就越强烈。
他眉眼带笑,问她:“饿了?”
连漾连忙摇头:“不是。”
说着,又瞥了眼桌面。
“就是……就是……我,我——”
她不知该从哪儿开始说,只能懊恼于自己的嘴拙。
半晌,她耷拉下眉眼,有些垂丧,又有些自责:“对不起师兄,我不该来打扰你。”
郁凛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复往日的揶揄调笑,而是慢声细语地说:“我很高兴。”
连漾一怔,抬眸。
郁凛躬伏下了身,抱住她,头埋在她的颈窝处。
过了会儿,他又重复一遍:“师妹能来,我很高兴。”
连漾稍微松缓下紧绷的身子。
她犹豫再三,才伸手反抱住他,以手轻拍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