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饿的围着饭盆转,顾山行喂完狗,又去厨房给陈如故熬白粥。
厨房光洁明亮,他似乎很少在家里开火,顾山行把厨具清理一遍,才开火煮粥。小豆叼着玩具围在顾山行脚边转,他拿过,抛到客厅,小豆甩着尾巴追,衔回来,顾山行再抛。抛一次,洗一次手,洗到指头皴白,灶上的米粥飘出香味。
碗橱里尽是瓷碗,碗沿烫到出奇,顾山行蹲在客厅搓小豆的头,小豆毛很短,密实,像搓一条裹橡皮泥似的毯子。
待到粥温下来,顾山行洗今天不知道洗了多少次的手,又是漆寂的夜,他端碗到卧室,叫陈如故起来吃饭。陈如故吃了药睡得无知无觉,他叫陈如故的名字,声音低到像掷入了一片湖,无边的涟漪下就沉着陈如故。
床头灯盏瞑暝暗光映的陈如故像半启宝匣里透亮的玉,润泽,又易碎。顾山行触上他肩膀,绸缎睡衣下热烫的体温让顾山行拧了拧眉,叫醒他时,他睁着迷蒙水雾泛滥的眼睛,望住顾山行,想框又框不住的生理泪水濡湿乌黑睫毛,被顾山行用粗砺手指抹过下眼睑,揩掉。
“难受?”顾山行边问,边把他扶起倚靠在床头。在窸窣声响中,他揪住了顾山行的衣角,顾山行低头看了眼,鼻腔哼出一个:“嗯?”
陈如故哑巴着,被顾山行往手里塞碗,“吃点垫垫。”
“没有力气。”陈如故说的小声,不想被认为生病拿乔,又因实在乏力,低下的头就像领错罚站时不好意思直视前方,他不好意思再看顾山行了。
顾山行从他手中拿过碗,白瓷勺把碗沿碰的叮当响,“我喂?”
陈如故脸腾地就红了,甚至不能用生病当借口,因为赧然的脸上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压根儿就不敢看顾山行。他去接碗,蚊呐般瓮声瓮气道:“又有力气了,我自己吃。”
顾山行把碗给他,守他吃饭,自己就坐在凳上。小豆爪子挠的地板蹭蹭响,顾山行把它抱起来,捏了捏耳朵,掏出手机,就此没再看过陈如故。满室昏暗,手机屏莹蓝的光打在顾山行脸上,陈如故斜眼看他时,就像看天外来客,犹如偷窥。
“不吃了?”顾山行把视线从单词中抽离,一种满带研究的目光,劈开橘色台灯的昏茫,落至他面孔。
陈如故滞愣一下,不迭声道:“嗯,嗯!”
顾山行把狗放下去,收碗,离开房间,没说什么。陈如故眼神跟着他背影,不知他还会不会再拐回来。他又怎么会来啊?陈如故缩进被窝,愕然之余,觉得顾山行每次出现时自己状态都不佳,也不知道留给顾山行的是什么印象。
麻烦精。陈如故这么想着,把脸埋进枕头,简直要愁出一根白头发。
顾山行一进来就看见他趴着,问说:“还难受?”
陈如故一骨碌翻身,回:“没有没有,我趴着歇一下,好累。”
顾山行甩水银体温计,递给他道:“再量一次。”
陈如故下意识把温度计塞进嘴巴,顾山行盯他,陈如故后知后觉,为什么他要把温度计塞进嘴啦,别的地方不能测吗?脑袋烧糊涂掉,他含着温度计扭头,被顾山行叮嘱:“不许咬。”于是齿关松一些,头也扭的更厉害。
三十八度。
降下去但仍在烧,顾山行说:“先睡吧,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怕他复烧所以顾山行没走,有些人烧起来症状是不一样的,陈如故看上去就是症状最厉害那种。顾山行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单词,顺手切进平台看了眼,衣不如新没有消息过来,他退掉账号,把乱跑的小豆叫过来睡觉。
半梦半醒至凌晨三点半,顾山行到卧室去看陈如故,他睡熟了,额间捂出潮汗。顾山行打湿毛巾给他擦了一遍,他在黑甜的梦里没有醒来。
做完这些,顾山行到客厅去,他没睡沙发,而是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腿边趴着小豆,以一个随时准备清醒的姿势再度睡去。
陈如故醒来是在早晨六点,病去抽丝,他伸了个懒腰,赤脚走出卧室,在客厅发现睡的憋屈的顾山行。这个姿势不会对颈椎不好吗?陈如故想把他叫起去床上睡,又怕叫醒他他就不睡了,干脆蹑手蹑脚拿了床毛毯,盖在他身上。顾山行很高,陈如故大抵是搬不动,担心他颈椎疼,想塞一只靠枕到他后颈,才抱他半边肩膀,枕头都没塞进去,他就睁开眼睛了。
被一双黢黑且漠然的眼睛直视,陈如故有些招架不住,他心虚时总爱摸鼻头,讪讪道:“觉得你这样睡不舒服。”
“嗯。”顾山行伸手摸他额头,烧退了。陈如故更加不自在,僵着想退开,膝盖又像在地板上扎了根。他就像一颗摇摆不定的树,被顾山行绕开。
顾山行起身,偏头,骨骼发出脆响,他道:“我先走了。”
陈如故着急留他:“吃个早饭行吗?我叫外卖。”
“不用。”
顾山行出门时恰逢旭日东升,一轮橙红到像要滴出汁的太阳,把穹窿染成渐趋明亮的颜色。他需要补眠,但不是在工作日。
他照顾陈如故不过举手之劳,甚至称不上是照顾,应该叫照看。陈如故病好后想请他吃饭,被他拒绝了,人情都在饭桌上,但他不需要陈如故还他人情,他不过是在还陈闯人情罢了。
衣不如新发来消息:前一阵有事,没上线。
可是,哥哥,你居然一条消息都没给我发??
顾山行回的很快:在忙。
衣不如新:忙到一条消息都不给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