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仞听的眼眯缝起来,大费周章的调监控,看到是顾山行,一拳捶的梨木桌子都晃了。
“小唐总,别生气啊。”
唐之仞踹桌腿两脚,斥道:“不生气我生什么!”
“您可以让别人生气啊,自己闹脾气伤身。”
唐之仞狂躁的抓头发,“陈如故是不是当我是死人啊,老子帅气多金他看不见?谁有病啊到底是谁有病啊!”
“我看是您太惯着陈秘书了,唐总,做人不能太善良啊,人善被人欺。倒不如干脆点儿,生米煮成熟饭,老套归老套,不一定没用啊。”
唐之仞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迟疑又像是被开了窍,说:“你小子够毒啊,这也想得出来。”
“您就说有效没效吧。”
唐之仞笑的阴测,“有,非常有。”
陈如故到楼下开会去了,不知道此时总裁办公室里的蝇营狗苟,等散会,他到茶水间泡咖啡,遇上黄存兰。他唤:“存兰。”
黄存兰跟陈如故是校友,她早陈如故一年毕业,在陈如故就职这个公司以前,她就已经是唐之仞的秘书了。后来陈如故来,她被调为部门主管,两人偶有联系,关系算融洽,这份关系也是建立在吐槽唐之仞的基础之上的。
“我看见赵浩从唐之仞办公室出来了啊,如故,你小心点。”
陈如故倚着吧台说:“赵浩不是经常进唐之仞办公室么。”他不以为然。
黄存兰提醒道:“你中午是不是下去了,有帅哥给你送东西是吧,被赵浩看见了,我当时刚从咖啡厅出来,就在赵浩后头,他拍你照片了。”
陈如故皱眉,他完全不知情。
“赵浩手段低贱,你知道他跟唐之仞经常一起泡夜总会吧,一丘之貉。”
黄存兰长舒一口气,直白道:“人心最不可测,不防,吃亏的是你自己。”
接下订单后给自己预留的时间太短,顾山行告诉郭超他周末不能过去了,郭超问了句为啥,顾山行沉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不被郭超多克扣那点工钱吗。他不能这么说,他修的第一块儿主板是郭超带的,郭超让他放心大胆的修,修坏了不用赔。顾山行辍学后就没再碰过机器了,他浸在钢筋水泥里,麻布袋,化肥,和数不尽的苟且。他有时候就觉得自己是由这些构成的,小麦磨成粉,泥水和进来,铁锈把他染红,煤炭再把他染黑,朝露滚过,他姑且看上去是完整的。
他扯谎,跟郭超说谈朋友了,要约会。
郭超听完调侃,说正当这个年纪,谈恋爱好啊,谈两年赶紧结婚生小孩,把流程走完,后面就能享福了。
顾山行在心里否认他,不是,不是有了小孩就能享福了,万一孩子是来讨债的呢?
同郭超讲完,他一并上平台告诉了衣不如新,活儿紧,等忙完这半个月再聊。
衣不如新道:什么活儿要半个月都不理人?
要进深山老林?
顾山行:拧螺丝。
衣不如新:你也别太累了,拿身体当本钱,亏空了咋整?
顾山行问:你的亏空跟别人的亏空是一个词儿吗?
衣不如新立刻反应道:我是在关心你!而且…我现在都不跟你开黄腔了,你也不要说这种话,咱俩做个文明人,行吗。
顾山行面无表情地敲下:行。
他并非只在周末忙,平常下了班也要赶活儿,总是勾着脖子,半个月下来肩周隐隐作痛,交完差被陈闯‘贴心’的叫着打球。
陈闯打球还要带着小豆和陈如故。顾山行有段时间没见陈如故了,恰好的晚霞,紫红色的无边翻卷云低低的压在穹窿,天上像凝了一池春水,陈如故从水中踱出来,顾山行瞳膜上倒出他的影子,晃晃,愈见浓郁旖丽。
小豆的狗绳在陈如故手里,他并不参与这项运动,人就坐在体育场废弃的乒乓球台上,看顾山行和陈闯打球。确切来说,他只看了顾山行。
一天之中的尾声天光总是最黯,带着消散兼之无可挽回的余韵,泄下来,泄到人的发尾,浓墨般的黑被抹上晶莹,陈如故在顾山行的跃动中看到了他在天光里的剪影。蓬勃旺盛,一记猛扣,篮框轰轰烈烈的颤,好似地动山摇地对陈如故发了难。陈如故痴痴地盯着他看,目光直愣不会打转。
半场时间,陈闯去喝水,顺道带小豆去上厕所。顾山行立住,想找背包,被乒乓球台坐着的陈如故招手,他过去,前襟后背湿嗒,汗珠顺着下颌坠落。陈如故给他递毛巾,因坐的随性,他就站在陈如故微敞的腿间,尚未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妥,啪嗒,滑过下颌的汗水就滴在陈如故的手背。
此时才昭示了夏季的温度,热气蒸腾,陈如故好像感受到了人体皮肤上那一点点的咸,让他头皮发麻,些微的颤栗。他好似坐在水晶球里,被隔绝了氧气,顾山行就隔着水晶球那层玻璃,用更加剔透的眼神看他。
然后打破玻璃,来拉他的手。
陈如故呆滞地,在被他触上指尖的刹那缩回了手,背在身后,用一种赧然无措的眼神,软绵地仰视他。
陈闯迟迟未归,夕阳掉下去,光影急速变幻之际,顾山行弯腰,绕过他手臂去找他的手,环抱着,半拥着,像是一个俯身就能把他压倒在乒乓球台上。陈如故紧张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鸦黑睫毛抖动,透露出不安。
顾山行右手握着毛巾,用折叠整齐的一角去揩印象中汗水滴落在陈如故手背上的位置,至轻柔,高大身躯临近而来的压迫与身后棉软的触碰让陈如故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反差。他又吞了下口水,手背发痒,脸颊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