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所有人都不知道,我以前也一度认为是我自己的幻想,但直到昨晚我再次回到那个梦境……我才明白过来。」
苏融顿了顿,垂着脑袋轻声道:「我小时候一直身体不好,偶尔染了风寒後就会时常反覆做一个梦,梦到我被河水裹挟着冲走,那河水异常刺骨,好像能将我的骨头都冻起来,两岸离我太远……远到只能看见两条线,我就这麽被河水冲刷着,直到有个人远远地向我游过来。」
燕沉山目光逐渐深邃,锋利似刃的唇峰翕动,最终还是没有打断苏融的话。
「我看不清他的脸,也分辩不出他的年龄,但我每次梦到那条河流时……那个人一定会出现,坚定地朝我游过来。」
苏融死死咬着唇,像是溺水一般骤然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却露出一抹笑容,带着几分释怀。
豆大的泪珠自眼睫滚落,隐没在他的双唇之间。
苏融望着燕沉山的脸,像是终於得到了印证,虽然在笑,眼中蓄积的泪珠却一滴又一滴地滚落,砸落在锦被上,也砸在燕沉山的心上。
「我太蠢了。」苏融狼狈地擦去脸上的泪,「蠢到以为这个梦预示着他,那段时间我就像是魔怔一般追寻着他,我心想他一定就是我梦中的人,我与他一定是能在一起的……」
泪水像决了堤的河汹涌而下,苏融越是擦拭,眼前就越是模糊,红的,白的,黑的,各种各样的颜色混合成一个个光斑,将他的双眼遮住。
「我藏着掖着不同别人说,但我若能早点将这件事告诉我的爹娘,他们会不会早一些告诉我你的存在?告诉我那段缺失的记忆。」
「至少我与你再见时,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
苏融哽咽不已,脸上的伤口仿佛有火燎烧着,他粗鲁地伸手擦拭着面颊,不想再让燕沉山看见自己这般模样,然而眼泪却半分由不得他控制,他越想遮掩什麽,在男人面前便越赤条条地暴露着。
燕沉山轻叹一声,将那碗已经凉了的白粥放在床头的木柜上,再来到苏融身边,展臂将他连着被褥一道拥入怀中。
双臂用力,再用力。直到二人之间的缝隙都被填满,彼此之间的呼吸都带着掠夺的意味,绞缠又错开。
「你什麽模样?」燕沉山自後向前抱着苏融,含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二十岁?三十岁,还是七八岁?在我看来这都一样。」
苏融咬着嘴唇不说话,却止不住地哽咽。
「我在离开草原的那天在神山下许愿,希望我能找到你,不管重逢之日是几年之後还是十几年,乃至於几十年。」
「等我找到你时,如果你成家了,那我就安心守在你身边,照顾你的孩子,你的家人……」
「如果你有了心仪之人,那我就暗中替你把关盯着他,不会容许他做出一点伤害你的事。」
燕沉山娓娓道来,大手沿着锦被一路下滑,和苏融的手十指交缠紧紧相贴。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苏融鼻尖发酸,心口紧窒,连呼吸都被他放的格外清浅,生怕惊扰了燕沉山的思绪。
「我从神山脚下出发,沿着天湖一路向南,经历了太多太多。」燕沉山轻轻执起苏融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可能我所求太多,必然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苏融转过头,布满泪痕湿冷的面颊就这麽与燕沉山的脸颊贴了上去。
他听见男人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轻轻撩动着他的发丝。
「经历过磨炼的感情会更为纯粹,如同一把剑胚经历烈火的洗炼锻打,只会让它更为锋利刚强。」
燕沉山亲呢地与苏融碰了碰鼻尖。
「我爱你,也会爱过去丶现在丶将来的你丶各种可能丶各种像你以及各种不像你。」
苏融懵懂地望着他,燕沉山又道:「我本不想这麽早说的,怕你觉得我轻浮又虚伪。」
粗糙的指节缓慢而温柔地梳理着苏融的青丝,燕沉山的目光落在苏融面颊那突兀的红痕上。
苏融忽而有些窘迫,他忍不住侧过头,不想让燕沉山看见自己脸上的伤,只是刚有这个念头,燕沉山便吻了上来。
细细麻麻的吻落在他的脸上,仿佛世间最好的良药,将他那些伤痕一一抚平。
不掺杂一丝欲望,有的只是耳鬓厮磨般的温存,苏融几乎被这吻给折磨到快要濒死。
他浑身抖得如同窗外的落叶,哪怕是最为温柔的春雨,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打落。
「够了……」苏融伸手轻轻推拒男人。
燕沉山仿佛知道他想要的每一种感觉,总能轻而易举地教他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既然够了,那我们以後都不提那个人了。」燕沉山诱哄似地抚着苏融的眉心,再一点点往下划到鼻尖,再到唇角。
「你再提他,我真的会嫉妒死的。」燕沉山忽地正色,望着苏融认真道:「你知道我昨晚花了多大的劲才忍住没杀他吗?你再提他,或者因他而哭,就是在提醒你男人多没用,哪个草原男儿能忍?」
苏融见他强词夺理,憋了半天却克制不住地面颊生红,「你!分明是你食言在先……什麽你男人我男人的……」
燕沉山胸腔颤动,先是低笑,待目光触及那一双染了霞色的耳廓後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苏融捂着耳朵半怒半怨地瞪他一眼,踢开被褥跑下床躲屏风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