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融颔首不语,轻轻将饭盒往柜台上一放,随後道:「知道了,你先回家去吧,我在这里等他。」
夥计那儿能看不出东家如今逐渐发冷的脸色,思及燕沉山虽然人总爱溜出去,但着实宽和好说话,如今被东家揪住了尾巴,夥计一边慢吞吞收拾东西,一边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开口,临到走时终是忍不住开口求情道:「主子……其实燕大哥平日里还是很负责的。」
苏融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闲时撵都撵不走的人,如今一连好几日不在铺子也不回去找他,这是又要跑哪儿去?
整日里就会甜言蜜语,看来背着他的事儿也没少做。
苏融一边恨恨磨牙一边还要作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将夥计打发走,等铺子里只剩下他一人後,苏融便直接冷着脸往柜台里一坐,抱臂望向大门处守株待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苏融的耐心也即将告罄,他眼睁睁看着屋外天色从白转红再转黄直到夜幕四合,燕沉山却始终没有回来。
苏融静静坐在黑暗中,如同一座雕塑般动也不动,面上虽平静,内心思绪却翻江倒海,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
难道他已经回去了?也不会……若是回去发现他不在家中,肯定也会找到铺子里来。
这麽晚还不回来,有什麽事情是需要出去一整天的,还接连着好几日都这样……
铺中静的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街道上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群经过,看见这黑黢黢的铺子都不由得往屋内探头。
苏融死死咬着唇,手边的饭盒在黑暗中只能看见模糊的阴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怪物,正坐在他身边嘲笑他。
是因为自己轻易就这麽答应了他,他又对自己失去兴趣了麽。
不……不会的……
燕沉山不是这样的人。
苏融深深呼吸,在这里多等一刻都令他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他不想将燕沉山与赵澜相提并论,但……
苏融蓦地起身,不知是因倒春寒来地凶猛还是其他,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从头到脚无一幸免,像是被浸泡在冰水之中。
「嗯?怎麽不点蜡烛。」
忽而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慢吞吞响起,似乎并未察觉到屋内有人,苏融却在听见这声音的瞬间转过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门口那一道熟悉至极的人影。
还好……就他一个人。
苏融第一反应竟是庆幸。
燕沉山扶着门走进来,正要出声喊人,却忽地顿住。
「绒绒?你怎麽来了。」
男人似乎有些惊讶,待反应过来後立刻上前走来,竟是连蜡烛也来不及去点,直勾勾地就要去牵苏融的手。
苏融躲避不及,被燕沉山抓了个正着,男人掌心像有一团火似地,握住他手腕的瞬间就箍紧了他。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声音,仿佛黑暗中驱散寒冷的火把,苏融挣了一下却惹来男人更加强硬的动作。
燕沉山久不听苏融回话,脸色也沉了沉,在黑暗中脑袋歪了歪,复又开口,「绒绒?怎麽了?」
话语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苏融尽力维持平和,甚至酝酿了许久才敢开口,但当他感受到燕沉山的关切时,仿若一瞬间情绪失衡,久等不来的委屈与害怕此刻都有了宣泄口,只刚出一个音节都忍不住发颤。
「你到哪儿去了,为什麽一整天都不在?」
「去哪儿为什麽不和我说,我在这儿等你这麽久……」
苏融话出口的瞬间燕沉山就已经抱了上来,他紧紧拥着苏融,口中一遍遍重复,「是我不对,我的错,我不该不和你说一声的……别哭,你一哭我心都疼了。」
苏融使劲去推他的胸膛,男人却纹丝不动,「我没有哭!我在生气!」
「好好好,有气就撒出来,可千万别憋着。」燕沉山握住苏融的手腕,将他手往自己脸上蹭,哄道:「来,实在不行你打我一下。」
苏融哪儿舍得打他,又不甘心轻而易举原谅他,只能冷着声音不肯低头,「我又不是疯子,打你做什麽,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
「不许回去,你还没消气呢,怎麽能走?」燕沉山半拖半抱着苏融带到桌边,将蜡烛点燃,昏黄的烛光一下子照亮了两人的脸,也照亮了柜台四周。
「我没生气,我要走了。」苏融别扭极了,还在磨磨蹭蹭要挣脱。
燕沉山笑着走到柜台後,身子後仰倒在太师椅中,又伸手将闹脾气的苏融给拽到怀中,强迫他坐在自己腿上,哄孩子似地道:「好好好,你没有生气,但你现在不开心我就不能放你走。」
苏融哼了一声,虽然坐在燕沉山腿上,但还是梗着身子不肯靠上去,仿佛在暗中与男人较劲。
燕沉山刚要再调笑两句,目光却忽地触及到桌上的饭盒。
「这是什麽?你给我带的吗?」
苏融冷哼,「是垃圾,顺手要丢的。」
燕沉山笑着身上去拿,「垃圾怎麽拿饭盒装?给我带的吧,我来看看有什麽,正好我没吃饭呢。」
燕沉山倒没往那方面想,只以为是苏融来找他顺路买的饭食,一根手指头就将那盖子挑开,顿时水珠滴滴答答落了下来,借着烛火才看清上层只是几个馅饼。
「饼好啊,饼扛饿。」燕沉山边说边去抓那已经冷了的馅饼,不等苏融开口就咬了一大口,故意咬逗怀中人开心似地,刚嚼几口便夸张地吹捧道:「嗯!好吃,这是什麽馅的?嗯……?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