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发烫……」
燕沉山喃喃低语,覆在苏融额头的手却忽地顿住。
苏融在同一时间身後朝後挪去,躲开了燕沉山的掌心,强自镇定道:「我没事,只是刚起身有些疲累,你先去用饭吧,我自己来就好。」
燕沉山不发一语,明灭的烛火下,那双眸子却倏地紧缩,男人沉默着站起身,两根手指轻轻捏着苏融的下巴,不由分说便将他脑袋抬起一个弧度。
苏融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修长纤弱的脖颈在烛火下仿佛玉器一般莹润,喉结轻轻滚动。
「你……」
苏融刚一开口,唇上就多了一根手指。
燕沉山作了个「嘘声」的动作,轻柔地将苏融脑袋朝着烛光处偏了一偏,指腹若有所思磨过苏融的额角,像是在爱抚情人一般温柔似水,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苏融眸中赫然倒映着燕沉山放大的俊脸,那张脸上没有表情,正专注地看着他,亦或者说是打量着他的额角。
男人还是发现了。
苏融脑海空白一片,原先想的数个理由此时竟都派不上用场,喉间乾涩到连一个音节都难以出声。
细微的刺痛感瞬间麻痹了苏融全身,燕沉山那带着薄茧的指腹正在他额角的伤处轻轻摩挲。
苏融眼看着男人眸中情绪一点点淡去,再难忍受这窒息般的寂静,「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了而已,你这是做什麽。」
燕沉山听罢,倏然笑了起来,不再纠结那处红肿,反而搬了个椅子在苏融身边坐下,慢条斯理去解那纸包。
竟然……就这样相信了?
苏融心底一突一突地跳,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但燕沉山不多问,自是最好的结局。
「主子撒谎时……总是这麽可爱,眼睛都不敢与我对视,偏生还觉得自己装的很像样。」燕沉山笑着拆开几个纸包,将其中依旧温热的糕点一一推到苏融面前,无视了身边人僵硬的姿态,继续莞尔道来:「主子在与人谈生意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你!」苏融猝不及防被拆穿,脑子轰地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故作镇定驳斥男人,「你再胡言乱语,我做什麽要撒谎?只是不小心而已。」
「不提这个了,今日铺子进项如何,你且说来与我听听。」
苏融极力想要岔开话题,却不敢去看燕沉山的眼睛,生怕再一个照面又被燕沉山看出更多。
如果被他知道赵澜所作所为……苏融想到这里就有些头疼。
燕沉山一边给苏融喂糕点,一边缓缓开口:「铺子一切如常,记帐是另外一个夥计,我只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话锋一转,燕沉山目光落在苏融的唇上,上面沾染了些许糕点碎渣,随着苏融咀嚼的动作而扑簌簌地往下落。
苏融太想要遮掩什麽,落在男人眼中便分外明显。
「我在街上逛了许久,见到了一个熟人,主子猜猜是谁?」燕沉山边笑边说,将剩下的几种糕点小食都打开放到苏融面前,递给他一双筷子。
苏融狐疑地看着燕沉山,试探着说了几个名字,却被燕沉山一一摇头否决。
燕沉山轻启薄唇,宛若含着最为锋利的刀刃,缓缓吐出两个字:「赵澜」。
苏融手一抖,差点将筷子掉在地上。
燕沉山眸中闪过一丝黯色,这一下却不容苏融再躲避,修长的胳膊搭在苏融身後的太师椅上,呈现出一种半抱的姿态。
「他欺负你了?你额头的伤也和他有关吧。」燕沉山不疾不徐开口,「你今天病了不会出门,那就是他来找你了?」
苏融思绪一片混乱,没想到燕沉山竟直切要害说中了他的心事,慌乱之下苏融矢口否认,「没有!他没有来过,不信你大可以去问其他家仆。」
燕沉山禁不住笑出声,大手一推朝後倒去,靠在椅背上懒散地扯住苏融衣袖,不让他离开,「瞧你怕的,他敢来欺负你那你当然可以和我说,我替你去教训他。」
他当然没有见到赵澜,毕竟一下午都在古老爷子那儿待着,临近日落才离开。
说着,燕沉山又放软了声音,扯着苏融衣袖将人往自己身前拉来,再用双腿夹着,哄孩子一般,「他对你动粗了?额头撞了那麽大个包……疼不疼?还想瞒着我……」
苏融不情不愿被他拽了过去,耳畔传来男人含笑的声音,顿时觉得自己方才反应太大,禁不住双颊微热,正要推拒之时,就见燕沉山轻轻托住了他的下颌,又去细细打量那处红肿。
苏融早就不觉得痛了,但此刻在燕沉山关切的目光下,他竟又感到丝丝缕缕的刺痛自额角漫开,连带着胸口後背都开始重又疼了起来。
「乖,明天我就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把他揍得满头包怎麽样?」
像是故作坚强的孩子忽然得到了关心,心中委屈便怎麽都遮掩不住。
「算了,不疼了。」
苏融乖乖应声,烛光照亮了他另外半张脸,更照亮了他唇角的红痕。
两指宽像是被什麽绳子勒的,嘴角也破了皮,方才隐在阴影处瞧不真切,燕沉山的注意力又都被额头的肿包给吸引了去,此时苏融靠近了,这痕迹便瞬间撞入男人眼中。
燕沉山倏地沉默,方才还云淡风轻的笑意已然烟消云散,一张俊脸阴沉沉的,仿佛在酝酿风暴。
苏融尚未反应过来,不解抬眼去看他,「你……你在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