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本王该认得你麽?我怎麽不记得见过你?这年头神仙脾气这麽不好,也会生气麽?」
傅良夜有点不服气了,索性嘟嘟囔囔地抓过人的衣襟,托着下巴凑到晏西楼面前迷蒙着眼睛细细地瞧,伸手在人脸上来来回回捏了个遍。
晏西楼也不反抗,任由人对自己上下其手,只是耳朵尖儿微微地泛了红。
也不知傅良夜脑袋里想了些什麽,最後竟是贴近晏西楼的衣襟嗅了又嗅,直到嗅到那衣襟上浸染的微苦的檀香,禁不住嫌弃地皱皱眉头:
「苦苦的……很像那个讨厌鬼晏西楼呢。可是他来干嘛啊?本王准是喝得多了,在做梦呢,这梦做得可真像真的,连味道都能闻出来。」
他扫兴地摆了摆手,忿忿道:
「也真是奇了怪了,近日怎的总是梦见他,惹得本王夜夜心神不宁,定是那厮给本王下了什麽迷魂药!」
苦苦的?自己很苦麽?那是什麽味道?
闻言,晏西楼一头雾水,可未等他细想,傅良夜一张脸猛地凑得更近,似乎是想再近距离辨认一下眼前人究竟是谁。
灼热的呼吸混杂着酒气,喷染到面颊上,惹得晏西楼浑身发热,心慌意乱。
他呼吸一滞,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无奈笑道:
「迷魂药?是你自己要梦见臣的,怎地还怪臣?可真是没了天理了!如今梦中之人就在身侧,王爷倒是不认了?」
晏西楼挑眉,学着傅良夜往常挑弄自己的模样,轻轻捏住小醉鬼的下巴,坦坦荡荡地对上人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问:
「最後一次机会,看着我的眼睛,我—是—谁?」
傅良夜眨了眨眼睛,皱着鼻子琢磨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确认了眼前这位的的确确就是晏西楼,忙着又惊又恼地将人推开,埋怨道:
「真是万年老冰山?你来做甚!快滚快滚,别扫了本王对月独酌的雅兴!」
言罢,他不安地转动着眼珠,一阵儿莫名的心虚。
此刻自己这般脆弱无能丶只能借酒浇愁逃避现实的烂样子,如果可能的话,他永远都不想叫晏西楼看见。
傅良夜掩饰性地伸手去摸身侧的桃花酿,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原来他备的酒早就被自己喝光了。
「没了,没有酒了麽?」
此刻他只想快些醉倒,醉得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记不得,醉得把所有难过的回忆都忘掉。
可是没有酒了,酒喝光了,忘不掉了。
傅良夜慌乱地寻找酒坛子,馀光瞥见晏西楼手里还有一坛桃花酿,刹那间喜形於色,忙伸了手探身去拿,却被晏西楼趁势握了手腕儿,一时挣脱不开。
「你买了酒不就是要喝的麽?本王记得晏将军不喜饮酒,那就是给我带的!今儿个你是偏要跟本王抢酒喝麽?看来你最近是闲得很,竟有功夫来寻本王的乐子,给本王酒,本王要喝。」
「不能再喝了,你已醉了。」
这酒虽是特地带给傅良夜的,可如今傅良夜已醉成这德性,再喝可不成了。
「晏西楼,你他娘的既不是我兄长,又不是我爹,怎麽天天磨磨唧唧跟个老妈子似的!简直不可理喻!」
傅良夜急得眼睛都红了,烦躁得似乎下一刻便要跳起来跟人打一架。他磨牙忍了忍,伸出了另一条胳膊挣扎着要去拿那坛仅存的桃花酿。
可终是徒劳,晏西楼轻而易举,又攥住了他另一只手腕儿。
「晏西楼,你……」
傅良夜徒劳地晃了晃手,瞧着眼神有些委屈。
可怜见儿的!
晏西楼抿紧了唇,无措地躲闪傅良夜的目光。
若是再多瞧一会儿,自己怕是真的会心软,而後乖乖地把酒奉上。
「谁稀罕喝你的酒?你的酒,是喝一口就能成仙吗?哼!攥得本王手腕儿发疼,嘶……晏西楼,你敢以下犯上?」
「臣不敢。」晏西楼捏着人的腕子,轻笑一声。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麽?这不就是故意给本王找不痛快麽!」
傅良夜盯着晏西楼的手,一双丹凤眼便惹了恼意,恨不得用目光把这对儿爪子切了。他怒火中烧,嘴里骂骂咧咧了几句,猛地挣开人的桎梏,作势伸手便要强抢!
晏西楼见招拆招,抬臂轻轻一挡,便解了人的攻势。
他陪着傅良夜从东边的殿顶一直打到西边的殿顶,最後以他自己被傅良夜一脚踢下去告终。
「我什麽时候这般厉害了?怕不真是做梦呢罢!」
能轻而易举地把晏西楼踢下殿,傅良夜心中也是一惊。他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腿,开始怀疑一切的真实性……
他愣愣地走到边上去看晏西楼掉到了哪里,只见晏西楼正低头拍打着袍角的脏污,却把那坛桃花酿紧紧护在了怀里。
察觉到头顶的目光,晏西楼低着头偷偷地勾起了唇角。
这一脚自然是他故意受的,这般佯装落败,或许能让眼前这只争强好胜的暴躁小猫开心一些。
晏西楼捂着被人踢得微疼的小腹,重新跳上殿顶,装出了一副被人打败後屈辱遗憾的模样,不情不愿地将怀里护着的桃花酿递给傅良夜:
「我认输了,这酒归你。」
「好累。」
傅良夜呆呆地瞧着人递过来的酒,忽然垂了眼睫,神色颓然地喃喃。
晏西楼望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傅良夜,顿时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