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想法也就在瞬息。烛慕收回心神,压下嘴角,由于是懒散躺下的姿势,他的声音微沉,含糊不清,也比平时更沙哑。
“怎么了?”
祁非视线上移,平静地说:“床上有……一只……”
“……狗。”
?!
烛慕半坐起身,上半身凉嗖嗖地暴露在空调冷风中,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因为从来没考虑过祁非会说谎,所以声音极为不可思议:“真的?”
“……”祁非抿了抿唇,说,“不,我是说有蜘蛛。”
“还有只猪?!”
祁非抿了抿唇不再开口,干干脆脆地彻底推开烛慕的房门,闷头走到他床前,将浴袍脱了挂好,在烛慕由疑惑不解到突然涨红再到目瞪口呆的表情变化下,闷不吭声钻进软乎乎的被窝里。
“你……”烛慕从小到大,反正有记忆开始就只和一个人同睡过一张床,而且那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这会儿床上多了一个人,难免有些不适应。
从祁非脱去浴袍,露出坚实的后背起,烛慕的目光就开始游移,随着被窝里逐渐增加了另一个人的体温,他的脸明显染上一片尴尬之色,“你怎么……”
“再陪我一晚上吧,烛慕。”
烛慕愣了一下。
祁非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贴近烛慕的身体,仰躺着舒畅地伸展躯体,两手规规矩矩搭在腹部。
“今天原本该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烛慕:“……”
烛慕差点就忘了,二十四岁分手的时候,祁非和他的前任从认识到相爱再到分手,正正好好用了整整十一年。
他撑在枕头边的右手慢慢抬起来,小心翼翼地触碰祁非埋在他腰间的脑袋。短而硬的头发摸起来有点扎人,却又会在他用五根手指梳理的时候,乖乖配合着分开。
烛慕一直想不通祁非这么好的人怎么也会遭遇这么折磨人的失恋,但他担心祁非已经代入到曾经在“恋爱纪念日”分过一次手的自己,于是也沉默无言地躺下来。
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静谧的气氛就像是飘浮在空气里的尘埃,会叫人呼吸困难。
但对于曾经相处过三年的伴侣来说,却像是下起暴雨的午后,一起舒服地躺着,享受难得放松的时光。
烛慕被祁非干扰醒来之后暂且还睡不着,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瞪圆了浅色瞳孔。祁非面朝天花板,始终保持平躺着的姿势,似乎是睡着了。
但最先开口的却是一副熟睡模样的祁非。
他随意扯了个话题闲聊道:“烛慕,你跟乐闻十几年没见,现在才团聚了一个星期,你不想留下他?”
“他在东城创立了一家游戏工作室,从年头忙到年尾,这次也只是因为出差,才顺便来看看我——毕竟只是小时候的玩伴,长大后各奔东西也在所难免。”烛慕看得很开。
“你很不舍得他走吧……”
祁非的语音语调里好像夹杂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惹得烛慕偏头看他,不过在黑暗里,除了模糊的五官,烛慕并没有看出什么。
祁非继续开口:“上次你说到两小孩看恐怖片的事了。”
烛慕果然被转移了话题。他也没问祁非怎么突然想听他的往事,只是在黑夜里很清晰地漏出一声笑:“这算睡前故事吗?”
祁非把头偏向背对烛慕的另一边:“我也……没那么想听。”
烛慕斯文地弯了弯眼睛:“好吧,那就是我很想说。”
黑夜里,只剩下空调平稳的风声和烛慕徐徐的叙述。
“让我想想上次说到哪儿了……哦对……乐乐胆子特别小,那天我妈和阿姨都不在家,我和乐乐就窝在一个沙发上看电视……其实现在想想,那实在称不上鬼片,只不过是主人公跟着反派进入了一个幽深的山洞而已……但是我家电压经常不稳,那时候刚好电灯突然熄灭了,我就听见了乐乐的尖叫声……”
祁非还是后脑勺对着烛慕的姿势,闻言轻嗤了一声:“胆小鬼……”
他的声音极小,烛慕没听清,下意识问:“什么?”
祁非觉得脖子偏得久了,颈侧又痛又累,于是又往烛慕那一边偏:“没事,你继续说。”
烛慕于是继续边回忆边说:“嗯……然后他就哭闹不停,一个劲儿往我怀里钻,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身。我本来也很害怕,但看他那么害怕,我就想——我是哥哥,我一定要照顾好弟弟,所以我就一直抱着他安慰……乐乐很听话,我只要安慰几句,他基本就不会哭了。作为不哭的奖励,我就打着蜡烛给他做了一个纸灯笼,我骗他这个纸灯笼可以装阳光,只要他明天把纸灯笼放在阳光底下晒一晒,下一次停电的时候,它就会发光,他就再也不必怕黑了。”
祁非虽然看不见黑暗里他说那些经历时候的神情,但光听他喜悦的笑音就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幸福。
“你很喜欢他吗?”祁非轻声问。
烛慕觉得这话问得很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多心,肯定道:“当然啊,我怎么会不喜欢乐乐。”
“哦。”祁非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那之后呢?下一次灯笼没亮怎么办?”
“那时候有一种会发亮的装置,我把它……”
烛慕专注地讲着故事,无意间低头才发现祁非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但是整个左臂露在外面吹了很久的空调,即便他翻身缩回被子里,整个人蜷缩起来,也依然冷得直往烛慕怀里钻。
烛慕将被子向他挪过去了一点,抓住他的手,替他暖着手臂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