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萍心里难受极了,一回到宿舍眼泪便掉下来。她把那盒巧克力扔在桌上,然后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
“怎么了?”陆淑兰见状连忙起身坐在婉萍的床边,轻拍她的后背:“怎么出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回来就哭了呢?不会是那个姜培生欺负你了吧?”
“他没欺负我,但他要气死我了!”陈婉萍拖着哭腔气呼呼地说:“大热天的,我陪他喝了半天茶,拉着我叽里呱啦地讲了好多话,结果兜一大圈子到头来就是为了让我给表姐带话的!我为他能活着回来那般高兴,结果他就把我当个传声筒!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个姜培生真是气死我了。”
“你这气生得好没理由!你明明出门前就想到了,姜培生可能是找不着陈瑛才找你的。”陆淑兰坐在旁边一点没安慰,反而是泼了桶凉水上来。
不过这话也有好处,就是婉萍听完一下子停止了眼泪,她眨眨眼睛侧身坐起来,深吸口气,看着陆淑兰说:“那也是姜培生不好,他就应该见着我直接说让我给表姐带句话。如果是那样,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他拉着我去喝茶,讲了半天他们在淞沪打小鬼子的事情,最后才说让我给表姐带话,这是什么意思啊?是觉得直说我会不干吗?这样小瞧人,我当然要跟他生气了。”
“你生气是因为他小瞧你,还是因为吃醋了。”陆淑兰的眉梢一挑,抿嘴微笑。
“吃什么醋,我又不喜欢他,”陈婉萍大声说。
“对啊,你又不喜欢他,那现在哭什么?”陆淑兰说着,看到陈婉萍扔在桌上的那盒巧克力,伸手拿过来看着上面的牌子说:“意大利进口的巧克力哎。这个也是他让你带给陈瑛的?”
陈婉萍抽抽鼻子,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泪水摇了下头说:“没有,他给你的。”
“他给我的?我们就中午见过一次,姜培生送我这个做什么?”陆淑兰晃晃手里的巧克力,对着陈婉萍笑:“姜培生又不是个半仙,能掐指一算就知道今天中午会遇着我。你说这个是他给我的呀,还是给你的呀?”
“反正他说是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呗!”陈婉萍还在生着闷气,抱着膝盖说。
“好的嘛,就当是给我的好了。”陆淑兰说着打开铁盒子,因为天气热,巧克力已经有些化掉了。她拿出放在抽屉里的小勺,挖了一块含在嘴里,微眯着睡凤眼对婉萍说:“蛮好吃的,不愧是进口货。你要不要尝尝看?”
“不要不要。”陈婉萍红着眼睛,用力地摇头。
“真的不要啊?”陆淑兰说完又挖一勺伸到了婉萍嘴边说:“我喂你嘛,来尝尝看。你别想着它是姜培生送的,你就当是我请你吃的,这样不就好了吗?”
“你说……”陈婉萍刚一张嘴,陆淑兰的勺子就塞进了她的嘴巴里,丝滑奶甜带着微微苦涩的巧克力化在舌尖。
陈婉萍的嘴巴被堵住了,陆淑兰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柔声说:“婉萍,你万万不要委屈自己。不必要想着他和陈瑛的事情,你只管确定你是不是喜欢姜培生。若是你喜欢,就毫不犹豫地去告诉他你的想法,去问问他能不能只喜欢你一个人,从此不再想其他的。若姜培生能做到,那自然是件好事。若他做不到,你就一脚把这人远远地踹开,从此再也不要想他。我们都还很年轻,往后会遇到许多人,不值得在一个人身上浪费太多的年华。”
婉萍与淑兰是同岁的,但婉萍时常觉得淑兰要比自己成熟许多。她听着这些话,认真想了好一会儿说:“我未必就是喜欢姜培生,也可能是因为羡慕我表姐。她人长得好看,能力也好,姜培生喜欢她,中央大学的周子寅学长也喜欢她……”
“这你让我怎么说?”陆淑兰短叹口气,笑着站起身:“既然如此,你先别忙着生姜培生的气啦!有哭鼻子的功夫,不如先自己好好想清楚,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人家,值当不值当去吃这口没来由的醋。”
喜欢姜培生吗?陈婉萍自己无法分清楚这种感觉,说不喜欢又明明在乎人家,可说喜欢偏总会想起周子寅,心中拿两人作比较,相貌、学识、父亲接受度等等得出的结论都是周子寅更胜一筹。这就相当麻烦了,陈婉萍陷入了一种自我纠结里,他甚至觉得自己简直混蛋至极了,怎么会这样花心呢?
如此复杂纠结的情绪直到一天下午,陈婉萍看到陈瑛与周子寅在校门口有说有笑,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前几天简直是在犯疯病,周子寅也好,姜培生也好,他们喜欢的人都是表姐啊!这会儿该纠结痛苦的人也是陈瑛,自己到底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真是的!婉萍跺跺脚,她气恼自己的愚蠢,各种意义上的愚蠢,包括到过了这些天,才猛然想起忘记帮姜培生给陈瑛传话了。
“总之就是姜培生想跟你和好,以前的事情别往心上去……”当天晚上陈婉萍去了陈瑛的宿舍,把姜培生说的话原样转述给了对方,末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最近脑筋不好,隔了这些天才记起来跟你说。”
“没关系,”陈瑛倒是很大方:“我们都能够理解姜培生的,也让他不要太挂怀就是了。”
“嗯,”婉萍点了下头,犹豫一会儿说:“表姐,不如有空我们一起出来吃点东西吧,有些话他当面说总比我转来转去的要好。”
“我考虑一下。”陈瑛笑着,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同意。
陈婉萍原以为这顿饭真要是约起来可能也要等到入秋了,但没想到一周后,陈瑛便向婉萍发出邀请,周六下午在夫子庙鼎新茶楼二楼,请她和姜培生一起去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