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轻轻慢慢地在车间落下。
窗外?那片火红落日滚滚间,遥遥能望见?一片有人影攒动的营地,那大概就是?他们今夜栖息所在的目的地。
迟漪微微呼吸几息,眼波透过车里的白色灯光直视着?前路,天幕已在一点?点?的被暗色覆盖,她?的目光很沉静,却在侧眸望向他时,有如暗波之下的黑色漩涡,声线轻微到?似一种温柔。
“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旷野里嗡鸣的引擎声在这?夜幕降临的最后一线里骤然停止,泥沙滚滚掀起朦胧的一层,车轮刹停,靳向东半垂着?眼皮,灯光打?在长睫上,在他眼睑处投下极淡一片灰暗的影。
急停刹那,迟漪心跳狂乱着?,喉咙吞咽好几下,她?才蓦地回过神,指尖在他掌心里轻轻刮蹭,那里溺出一层薄汗。
汽车里,两道呼吸或轻或粗地交错着。
靳向东缓缓抬睫,漆沉眼仁此刻专心致志地盯着?她?,“迟漪,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不?远万里来到?他身边,却不?肯为这段关系赋予一个好的开端。
为什么形容明知他心底在计较什么,却能够心无旁骛地告诉他:‘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倘若她?心底的评价是?这?般高,那为什么,又不?肯再往前一步?
又为什么不?肯,多分?那么一点?的坦诚、信任,给他。
“没有为什么,我以为保持现状,对?我们才是最好的继续方式。”
“从一开始,我就有告诉过大哥,我们之间,就当玩一场游戏,大家最后都?能尽兴而归,及时抽身,谁也不?会太痛苦。拥有过,便不?再贪心,不?是?两全其美吗?”
迟漪半敛着?眼眸,以最轻声慢语的调子?与心情气和的态度,回答了他一直以来横亘心底的那个问题。
说完然后抬眸笑一笑,她?的长相一直偏艳丽那一挂,不?施粉黛时另有一种清冷孤艳的味道,淡笑起来,眼尾往上勾着?,给人以妩媚勾人的感觉,但细细一看,才知美人皮骨都?是?冷傲透了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玉颜色。
迟漪的确有持靓行凶大杀特杀的资本?,生得这?副皮囊的女人,什么样?的男人不?眼巴巴地往她?跟前凑,陪她?玩到?尽兴。
而,拂开那些烟雾迷障,靳向东比旁人更清楚t?,迟漪所有的冷傲清高不?过是?她?用以假装坚硬躯壳的掩体。
所有字音组合起来,本?应该是?一句何其洒脱的话语里面,竟透着?那么一两分?看透的苦涩与悲然。
靳向东仔仔细细注视着?她?脸上每一分?细微神情,仿佛在用眼神问她?:你自己敢相信这?些话,又敢真的做到?吗?
在她?将要低垂目光躲避他的下一秒,男人微顷长身,捧起她?凉玉质感的脸颊吻下去。
车窗外?的天色抹上浓郁的黑,月亮升起透着?清凌凌的光,悬挂一方,月光洒落的原野里,不?远有营地正透着?点?点?微茫灯光。
明灯交织着?,迟漪几乎要在他强悍凶猛的吻里溺毙。
她?高仰着?纤细莹白的脖颈,从那强势闯进?到?打?震的齿关里,勾出一截水红唇舌,整个车厢弥漫着?令人心惊耳热的涟动。
他吻得尽心尽力心无旁骛,也不?允许她?有丝毫神魂恍惚的时刻,他要她?此一刻倾注心力只在他这?里。
那些曾以为固若金汤的心墙,早已生出裂痕,彻底失守不?过是?顷刻之间。
迟漪以臂抵挡的姿势,渐渐软化为抱住他的肩臂,给予他一份回应,不?顾窗外?有野生动物途径的风吹草动声,靳向东微有用力地咬过她?的下唇,带着?惩戒的意味磨了磨。
迟漪疼得哼声,要把人推开,然而一吻结束,靳向东便俯低头颅去吻那短袖圆领的边沿,继而轻咬住她?肩头,‘卡哒’一声安全带解了开,他单臂托稳浑圆,把人从副驾驶座上抱到?身前,稳稳坐实。
知他心中不?满,迟漪用力去抱他的脖颈,男人清冽洁净的气息扑萦在她?身前,她?深吸着?气,咬牙道:“靳向东,我知我眼界浅,看待问题不?如你深刻……可、可是?你更清楚,我说得这?些,就是?铺开在我们眼前的事实,改变不?了。”
“走完一条路太过漫长了,我们陪着?对?方先走一段……不?好吗?”
言至此,迟漪有些难过地想:爱人这?件事,难道一定是?需要一种身份,才能拥有资格继续爱下去的吗?
可是?她?所察所知的世界里,只剩下迟曼君的前车之鉴,告诉了她?另一个不?正确却足够现实的道理:维持一段稳定的,或是?具备法?律所承认的关系,并不?一定是?保护,或许也可以成为一道枷锁。
一道缚住你所有人生自由,足够令你万劫不?复的枷锁。
迟曼君曾经拥有这?道枷锁,她?也曾经拥有,两条锁链来自同一个男人,是?迟漪的生父。
她?不?是?私生女,可后来为了挣脱这?一道无比沉重的锁链,逃离那个男人,她?和迟曼君都?必须要脱胎换骨,换一个崭新的身份。
温柔里苟且,未尝不?是?好事。
正因为,她?做不?到?时时刻刻都?活在清醒的痛苦里,才要为自己造一场短暂的镜花水月。
……
身前的动作忽而停下,他以鼻骨蹭过她?锁骨的位置,热息洒落在那一片莹白上,靳向东沉着?声线:“迟漪,就算只走一段路,你也可以有身份,也可以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