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摇上去了,迟漪坐稳在他怀里,又或者更准确一点,是被他牢牢搂住了身体,往下坐实,也往他身上紧贴。
势单力薄,她退不了分毫。
为图行?动便利,她身上这?条礼裙并非传统晚宴的隆重繁琐,而是一条轻绸质地的抹胸长裙,浓绿而统一的色彩,知性而优雅,裙尾很?长。华灯绚烂的映射之下,她行?走时裙身摇曳,勾勒出修长而紧致的腿型。
绰绰人影里,她与人推杯换盏透出来的驾轻就熟,是他从前没能见过的模样。
那瞬间,他在想什么呢?
是一根根钢针贯穿过整个胸腔,接连应生出密匝匝的惊痛。
盼她好?,也怕她真习惯了这?种日子。
此后,人生路是那么漫长,她不必回看,更不必百转千回地盼能与他再会一程。
会有那么一天,她身旁那一席空位,站稳了别人。
然而除此之外,她性格使然,有困难也必不会同他求助,他更怕的事,迟漪会被迫接受社会的规则。
这?远远比,与她渐行?渐远,更令靳向东刺痛煎熬。
密闭空间里的暗波流动,靳向东深的眸色显得淡漠,注视着这?张如雾里霜花般的脸庞,他眯了下眼眸,虎口掌住她精致的下巴,指腹抹一把夜里浓艳的唇脂,覆身凑过去吻她的唇角。
身体本能的反应比言语诚实,迟漪没有抗拒他。
分开?五年,这?样长的日日夜夜里,春去秋至,她是否也接触过别人,是否会忘掉他曾经带给她的感觉呢?
靳向东刻意停了那一秒,她给出的反馈青涩如初,还是那个乖顺到令人心折的妹妹仔。
男人的指腹继续抚过去,沿着她粉酽酽的脸颊,拨她鬓角的发,捻那柔软温热的耳垂,那些香气?袭人,身体最深处的记忆带着她从僵硬一点点软下来。
每一步都似过去种种剪影在重映。
亲吻力度加深了,不再只是试探,他的舌尖破开?了她命悬一线的城门,长驱直进地回敬着她之前那一份固若金汤的疏冷距离。
热,一点点蚕食着意志。吻至心口,迟漪遽地从这?一场荒唐中惊醒过来。
眼乱如丝,泪濛濛一片似要?晃落下来,她在黑暗里又垂下了睫,说:“……靳向东,该到此为止了。我?还有事,该走了。”
理智终究在情欲裹挟之前占据上风。
迟漪忍住心尖受他牵引的砰砰声?音,轻轻抵住他的手掌,还是滚烫的温度,视线对平,瞳孔之中满是对方的影子。
尽管如此,迟漪抵抗挣扎的力气?再没有松懈分毫,她在坚守着自己。
靳向东看清了她的抗拒,漆暗里,他神色微不可察地一滞,眷恋的那一阵橙花香从他怀中消失。
迟漪转身的一霎,透过那一线光照的车窗玻璃窥见他微颓的眼神,心豁然一紧。
又听身后传过来那沉心静气?的一问:“你和邓颂文什么情况?”
迟漪身形一怔,处于背对姿态,对他说谎也能处理得平静至极,“大哥什么都知道,就更应该放我?走。”
这?回答相较于她五年前的直白莽撞,显得有些模棱两可了。
却又并非否认他的提问。
甚至,她要?在这?个问题上搬出刚才抵死也不肯唤的称呼来提醒他,怕不是想要?把人直接给怄死。
靳向东硬生生的被她一噎,唇部绷紧,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迟漪破罐破摔,干脆一口气?说完:“我?在巴黎就认识an了,我?们很?投契,无论是哪方面,我?们还一起组过乐队,他是主唱,我?是他的贝斯。只是那时候我?们还是清清白白、惺惺相惜的知音关系,现在重逢,an他那么年轻有为,温柔礼貌,对我?还很?主动,就算我?们决定在一起,也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
“现在,还需要?我?详细地给你说一下,我?们在哪个时间接吻,在哪个时间上了床,是他够劲,还是大哥够劲吗?”
越说越混了。
迟漪说完了最后一个字,实则心底也在发虚,攥着裙身的手心都冒汗,却强撑着要?挺直了腰板。
靳向东在她这?一长段话里沉默好?一阵,眼神里透着刺骨冷霜,他轻应着点头,“那你觉得谁够劲?”
这?么失了体面又失了风度的话,怎么能从他口中讲出来?
他是疯了吧?
迟漪眼底溢满了错愕,想回头,又生生忍下去,理性在心底反覆提醒着她,不能再和他对这?种问题继续纠缠下去了。
车门适时解了锁,她快速地推开?车门,不忘提裙拎包,还一并往包里塞了样东西,步履生风冲进了酒店大厅。
至旋转门,那一束窈窕绿影才完全消失不见。
靳向东敛了眸光,刚才那道砸门声?响不轻,犹在耳边,足以看出她对他那句慌不择言的昏话所动的怒意也不轻。
这?几年,李斯言给过关于她的情报。
迟漪如今全心全意投身在事业上,无暇顾及其他,她尚年轻,也不必着急考虑感情相关的问题,他一直比旁人更能看见迟漪的漂亮聪慧,和韧劲,身边有追求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多一个邓颂文,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今夜宴会散场之前,他也一直自恃着几分位高权重的矜贵与高高在上,自以为能掌控全?局,而产生的那些傲慢,那些漫不经心,一到她面前,只剩下不尽的心神彷徨,自乱阵脚。
尤其,是她说的那一字字刺痛人的话。
什么巴黎,什么乐队,什么我?是他的贝斯,什么知音,什么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