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德,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真心视你为亲父。陪你化疗,提醒你吃药,比佣人和营养师还尽心地照料你的起居,我第一次杀鳝鱼就是为了你呀,还不够孝顺?我一直记得,你刚认识我时,我本地话讲得不好,日常交流经常被嘲笑,你是第一个没有笑我的人,自秋还用心教过我,不论之後如何,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得,你怕是都没放在心上吧?」
真心具备感染力,周秉德平和许多,看向她的眼神明显染上怜悯,这段话的时间里,她只是一位缺少父爱并漂流异乡的小女孩,藏起了恶毒。但事实很残忍,他确实从未放在心上,纳罕她对自己要求太高,她的学习速度绝对快於常人,她做得很好,谁那麽挑剔?竟敢嘲笑她。
「算了,不说这些了。」她还是没有遏制住感性,真是不应该,「我已对你失望。舍身为你做内应,甚至肯假装被你派的人绑架,你可曾顾虑过我的死活?你知不知道,他们羞辱我,若非没有拿到尾款,我怕是要惨遭轮奸,你那时候在想什麽呢?不过是做戏,有必要那麽狠?是你逼我的,你将我推给周见蕖……那你早先为何不这样?你把一切都毁了。」
周秉德怕是听不懂她最後那句话,只能感觉到她在怪罪他,他如今不过苟延残喘,任她奚落去罢了。
闻蝉略作沉吟,彻底谋杀掉感性,已起意离去。她只是想陈述自己对他的一念爱恨,不留遗憾。
她向他做最後的告知:「我会为自秋报仇的,你做得不够好,改换我来执舵。你想不想看?想看就给我好好活着,再苟延残喘几个月,不难做到吧?」
他沉默,安静凝视她,闻蝉确定他听到了,起身走出去,带上房门。
蔡漪等得焦急,见她终於出来,下意识起身:「怎麽样?」
闻蝉觉得她真可怜。一位从小衣食无忧的富家千金,婚後虽然历经过艰难,苦却是没吃过的,她唯一受过的伤便是来自病房里的那个男人,爱情的伤。
之所以请她回来,闻蝉并非希望周秉德的病榻前有亲人照料,整天多位护工轮流换班,蔡漪不需要出任何的力——闻蝉只是做一桩顺水人情,抑或是教蔡漪如何真正得到一个男人。
此事需要因地制宜,如今对於蔡漪来说,周秉德尽在掌控,即将亲眼见证此生最爱的男人死在自己面前,这便蔡漪的「得到」,闻蝉为她感到高兴。
最近恰巧在杂志上读过一则武侠小说,卧龙生所着《素手劫》,南宫家主南宫明恋上雪山派银拂仙子,南宫夫人程玉萼屠灭雪山派丶气死南宫明。闻蝉喜欢这个故事,等今後得空,她会继续尝试拜读。
眼下,闻蝉与蔡漪作别:「他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
闻蝉出一扇门,蔡漪进一扇门,周秉德在看到蔡漪的瞬间发出痛苦的叫声,对他来说,蔡漪竟比闻蝉还可怕,这便是亏心事做多的下场,丝毫不值得可怜的。
穿过VIP病房区域的走廊,阒静无声,明明已经远离周秉德,闻蝉仍能听得到惨叫,记忆的爪牙探进现实,残忍撕抓心房。
那不是周秉德的叫声,是周自秋的叫声。
拉赫玛尼诺夫,《C小调前奏曲》,作品三,编号二,前三个音符像锺……又一次响起。
那个经常出现在噩梦中的夜晚,琴房内放有一座黑胶唱机,丈夫送给她的拉赫。她讨厌古典音乐,听得心不在焉,因此注意到不寻常的脚步声。很快的,丈夫发出呼救,一开始叫「阿蝉」,後面嘶声力竭地怒吼「闻蝉」,他叫过无数声,垂死挣扎很久,闻蝉无动於衷,即便可以用来求助的电话近在咫尺。
曲目正弹到高潮,音符纷乱,剧已谢幕。
插pter49
一支香槟的酿造过程繁琐而精细,历经采收与压榨,於木桶中进行初次发酵,然後混合以其他年份的葡萄酒调配,装瓶,二次发酵,过程中需要人工转瓶,去渣吐泥,加入最後的调味液平衡甜度,才能封口陈放,等待被开启的那一天。
譬如眼前这支,诞生於一九九五年的年份香槟。曾混合过一九八七年的葡萄酒,那年气候适宜,葡萄生得极好,不禁联想起南法油画般的日落……
周见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任秦博恩像位精神病人般独自陶醉,沉默呷一口酒液。
秦博恩翘首以待:「如何?」
「臭的。」
「狗屁!」
放下酒杯,他无意再饮,这种会让人的思绪回到过去的东西已不能算作为酒,是毒液,该倒进马桶,立即冲水送走。往昔有什麽可回忆的?他只会向前走。
「你讲过的话确实是狗屁。」秦博恩不记得自己说过什麽,他记性好,提醒他,「半场开香槟,泄道气。」
天光正亮,虽然脚下这间酒庄内部的装潢过於阴森,艳阳照射不进来,秦博恩已提早进入黑夜,处於微醺状态,真正得意忘形的人正在眼前,闻蝉尚排不上号。
琼华的股价开始稳步下跌,没什麽意外的,复刻兆周的老路。内部人心惶惶,金融风暴已过,前路为何仍然风雨飘摇?行进在浓雾之中,撞到烂船,周见蕖是舵手,至於秦博恩,不知其他船队是否设有拉拉队员,秦博恩可做队长。
「不,我选的并非这支。它只是残次品,口未封严,我便请你来提前尝一尝。」
如他所愿,尝过了,给出负分的评价,浪费时间。周见蕖抬腕看表,起身决意离去,秦博恩挽留:「你去哪里?安心啦,局势一片大好,最多两个月,她撑不过两个月,无需你时刻紧盯动向,再坐片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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