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筠又呈上一份奏折。
“崔珣等人狼子野心,跟随者、有异心者亦不在少数,请陛下过目。”
与这三姓过从甚密的臣子霎时间面如金纸。
但当朝笙从女官手中接过这一封奏折后,却并未打开。
裂纸之声在偌大的太极殿响起。
她松开手。
碎纸从掌中飘落,上面墨色写就的名字也都化作模糊的碎片。
有人扑通一声跪下,满头大汗,神情怔愣不可置信。
“恩科已开,空置的官缺想必很快也会补上来。但在那之前,诸卿得辛苦些时间了。”
冕旒之下,年轻的君王缓缓露出笑来。
恩威并施。
天圣四年,暮春,洛都最顶尖的三个世家从历史的这一页消散,宿朝笙即将成为数百年以来最集权的君主,将一个王朝带至盛世。
属于她的篇章,此刻才刚刚写下惊心动魄的前几行。
太史令如履薄冰又当了一段时间差。
四月底的时候,那位赫赫有名的凶神来了太史局。
太史令战战兢兢,仔仔细细瞧了一番,没在池暮身后看到那杆雁翎。
他松了口气。
“池将军,您要算一个黄道吉日成亲?”
青年一身明紫官袍,腰间玉带光华莹泽,衬得整个人格外沉静温和。
他露出个笑来。
“是,婚期想选在十一月。”
声音也温尔,同太史令所知道的,那个血洗了清谷园的将军截然不同。
他的心稍定了定。
“将军有托,下官自当尽心竭力。”
真是奇也怪哉。
这尊阎罗似的人物早已加冠,现年二十又四,在洛都,这个年纪还未成亲的少之又少。
不晓得这位大将军要与谁家闺秀成亲,竟是一点风声都未曾听闻。
放眼满朝,恐怕只有御座上的那位同他一样不曾动过红鸾了。
思及朝笙,太史令连忙敛起思绪,再三同池暮保证自己会算出一个上上等的黄道吉日。
待到太史令拿出了毕生所学求神问鬼,夜观天象之时,君王将他宣入了御书房。
“朕打算娶一位皇夫。”明黄衣袍的女子声音淡静,“定在十一月。”
太史令觉得这个月份有些熟悉,不过这并不是关键。
他两股战战,伏跪在地:“下官……下官不知——”
天爷啊,洛都又要死人了么?
这位陛下前两次成亲,都是尸山血海的淌过来的。
“要一个最好,最圆满的日子。”
太史令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恭声应是,压下了自己的惶恐。
起身离去时,他悄悄瞥了眼书案前的君王。
因在书房,故而穿的是常服。
往日威严神秘的冕旒下,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这双眼中的笑意分外柔和,甚至让太史令感到了几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