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向薇下意识喜欢这样明亮的人。
她在高台上轻巧旋了个身,像朵翩然盛开的芍药。
“不过我也不赖,你瞧,太子为了看我的一支舞,把命都送上了。”
她的披帛扬起,身姿婀娜:“所以沈郎,今日,我跳给你看。”
“贺我大仇得报。”
没有乐声,没有喝彩,高台上,只有烛火闪烁,照着她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看向葛向薇,而她半跪在地,抬手,露出一截雪白如藕节的臂,手指微捻,如菩萨拈花而起。
每一步都像是惊鸿翩舞。裙裾飘摇,衣带当风,可她骨肉均亭,动作宛若游龙有力。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转旋如回雪,手似小柳垂,她眼中光华潋滟,斜曳裾时,重重云生,盖不过她垂眸看向他的这一眼。
可他眼中血红,唯有滚烫的恨意。
葛向薇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了献舞的舞姬,她不因沈寒的恨意动摇丝毫,每一步都跳得摇曳生花。
偌大空荡的画舫内,只有高处明明灼灼,红衣的男子站在阴影处,身姿寒凉,与那高台上明艳热烈的美人隔着泾渭分明的鸿沟。
葛向薇身姿渐缓,回身如流风,她解开赤色珊瑚绦,拔出了一把寒光如月的软剑。
剑上青色的花依次盛开,沈寒太熟悉这一把剑。
她剑舞如虹,划过烛火,明光闪烁,却一灯未灭。
“沈郎。”一舞终了,她提着剑,缓步向前。
她的眸光十分绮丽温柔,沈寒已知道,这是她的伪装。
她看着他开口,声音也很软。
“我跳得好吗?”
沈寒不愿再被她所蒙骗,他痛恨着识人不清的自己,却又发现自己在这时,居然还忍不住怜惜着七岁时,从尸山血海里孤独长大的她。
他死死地看着葛向薇,眼角攒出一颗泪来。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葛向薇的声音天真烂漫,似乎她真的是那个身家清白,无奈委身教坊司的可怜舞姬。
葛向薇又往前一步,靠着栏杆,扬起软剑。她左手的两指并合,拂过锋利的剑身。
沈寒身形如豹微屈,手落在了绣春刀上,眼神重新变得坚毅。他终于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可这把应天府搅弄得天翻地覆的亡命徒抬手,慷慨决然地把剑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薇娘!”沈寒目眦欲裂,呼喊时声音都破碎,在寂静的画舫中显得格外格外突兀。
绣春刀铮然落地,他不管不顾,向前奔去,却只接住了坠落的她。
将死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