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祎柔摸黑钻出房间,塞北深秋深夜煞是寒凉,单穿武服的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这祁江给准备的院中有颗二人粗的槐树,白祎柔踩着槐树上了院墙。落地走了不过几步,就上了关城县的街上。
白日聚满流民的街道这时显得空旷,街道上已然无人踪影。祁江收拾出几户院落做了流民安置所,就连自己的府邸也在其中,免了夜晚受冻的苦。
顺着白日默记得路线,白祎柔又来到了徐记粮铺的门口:
她夜晚到访这里,无他,便是因为赵兴德那隐藏起来的乡音。这赵兴德大概并非大照北人,实乃夏国人士。
无论从身形外貌,还是语调陈词,这人也确实做得滴水不落,若不是今日那一个“茶”字说的咂舌,擦着舌头出了音念成了“擦”。
白祎柔也不会怀疑到夜晚亲自来探查这关城“良善”铺子。战乱之时,一夏国人化成交战边城的粮铺掌柜,看与祁江相熟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绕开铺子门面到了后院,白祎柔脚步轻巧,这粮铺若是要防难民,都是会备一两个家丁护着院子,防止粮食丢失。
可白祎柔上了院墙,除了一屋烧着灯火,也未见什么家丁巡逻看着这铺面。
主家如此放心关城县的治安?
这偌大一个后院,卖粮食的铺子却见不到什么装粮屯粮的袋子,除了铺子当中的散粮,那只能是白日里赵兴德所言,多数粮食都存在城外的粮庄去了。
白祎柔点着脚,隐入院墙角落的阴影中。贴着墙面往里面挪动,蹲在了点灯的屋子的窗下。
贴着听了片刻,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人对话,里面应当只有一人,白祎柔猜想。
若是想探查里面的情况,就得想办法将里面的人引出来。
这一想法刚落了地,正愁不知何处下手的时候,后院门被敲响了,“笃笃笃”三声,不多也不少。
白祎柔迅速起身,闪进躲进墙角那存水的大瓮后面,刚藏好,那盏亮着灯的屋门就被推开了。
走出来的人正白天的赵兴德。他来回开门巡视一番,对着门口问道:
“谁?”
门口的人不说话,只是又笃笃笃敲了三声门,这次间隔倒是长了些,赵兴德赶忙转身回屋,将灯吹灭后前去开门。
黑灯瞎火,院中漆黑一片,就着月光白祎柔也难见赵兴德开门迎的究竟是什么人,只依稀能看出身形轮廓大致是个男人,身上穿着粗布衣裳,看不出什么身份。
两人进了另一间屋子,白祎柔一看,就是白日接待她与祁江的那间包厢。
等到那屋子中的灯亮起,白衣若轻巧的跃到了方才赵兴德出来的那间屋子,这人走的急并没有锁门,白祎柔挪开一道缝隙便钻了进去。
这间屋子大抵是间书房,白祎柔推开面朝书桌的窗户,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她借着一隙月关来观察整间书房。
书桌上摊开的一扇羊皮子制成的图纸,荧白的一道月光打在上面,各色笔墨融成一道,白祎柔仔细一看。
——居然是关城县的城防图!
白祎柔呼吸一滞心头一紧,如此事关县城关防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粮铺的掌柜手上!
更遑论这掌柜身份仍旧存疑!
细思极恐,白祎柔屏住呼吸,院外并无脚步声。以防万一,她推开方才的窗户,临行前摸了一把窗户下,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柄铁签。
窗户夹缝间放置一枚签子最能防止有人偷摸进屋不被觉察。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在外住宿时最喜欢用这一招傍身。
眼下这点小心思还真就起了作用。
小心的将铁签重新夹在窗户间,白祎柔摸着又翻上了墙,沿着又攀到了院中,趴在窗户上听包厢里面的交谈。
她不知道对话到了那一步。赵兴德用夏国方言问那人:
“徐立文那人怎么样了?”
赵兴德的方言白祎柔依稀能听出来,大抵是他官话说的时间不短了,说回方言多少有些生疏。
而这徐立文便是徐记粮铺的东家,白祎柔仔细听,莫非这徐老板并非如赵兴德所言,是前往粮庄来调运粮食?
赵兴德对面的男人声音嘶哑,叽里咕噜一堆话,方言说的更是地道,白祎柔半天也听辨不出几个词。
赵兴德又道:“你转告……徐老板,就说徐小千金这两天闹着要见父亲……”
听得不真切,白祎柔又贴的近了些,里面人的将声音压的极低,她不由得贴上窗框……
“嘎吱”
这干涩的窗户发出声响惊动的里面的两人:
“谁!”
白祎柔惊觉触动了窗框,迅速翻身越出了院门,快步跃进了小巷深处。赵兴德推开门,一阵风吹过,里面嘶哑的声音响起:
“什么情况?”
赵兴德几步跨到书房门前,重新又点上灯,桌子上的城防图并未挪动;他又伸检查窗户,缝隙间夹着的铁签也都在。
“无碍,应当是夜风刮得。”他拍掉手上的灰尘:“你先回庄子,稳住徐立文,让他一时半会回不了这关城县。”
赵兴德思索片刻又接着说道:“尽快查清粮草去向,白天里同那铁血营的白校尉打了照面,那女人不是祁江那个废物般好糊弄。”
“粮草一事有人比我们先动了手,查清楚究竟是谁做的!多一日不弄清楚,我们的小命就得少一天!”
月光照得他脸色愈发狰狞,哪里见得到白日的随和。
白祎柔沿着原路回了院子,攀上墙往树上跃,这一夜翻的墙可真是多。好端端的落在那槐树上,刚想往下跳,一人影就出现在了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