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连连摆手,他只是嘴上说笑罢了,这铁血营中谁人不知白二娘身手矫健枪法了得,挑一个胡长田算什么,就是营中几个枪卒挨个上,都不见在能在白祎柔枪下讨到便宜。
白祎柔嘿嘿一笑,喝了一口热酒,浊酒真就同胡长田所说,热的久了,酒都散的差不多,暖身子刚刚好。
胡长田放下手中的空碗,将酒给二人分了分倒了个精光:“咋样沈七二娘,暖和些没?”
白祎柔没说话,只是点头,手不自觉的摸上覆盖甲胄的胸口。
当真是暖和多了,凉透了的血的热乎起来,热酒沿着往下落,要从她胸口开出的大洞里流出去了。
白祎柔又灌了一口热酒,手扶着胸口,没摸到热液,才放心的长舒一口气。
她真的重生了。
柴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白祎柔又盯着愣神,眼前仿若又回到了前世的战场,铁血营的军旗让削折了倒在地上,她带出的人就剩她一人还能喘口气了。
也就是一口气,一柄长枪洞穿了她的胸口,汩汩鲜血冒出,半晌竟不觉痛,还看了看脚边滚过来的人头。
是胡长田那颗胡子拉碴的脑袋。
闭上眼,再睁开,又是胡长田那颗胡子拉碴的脑袋:
“哎呦!醒了哟,咋地从马上摔了下来,二娘没事吧!”
白天她巡逻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从马上直直落了下来,白祎柔不知道怎得解释,现在的她套了个壳子,里面的芯已经是以后的她了。
胡长田和沈七说什么也要陪着她值夜,两人见白祎柔又走了神,也不多说什么,相互揽着肩膀聊家常去了。白祎柔倒是有了时间去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上一世老将军收到战报:大夏将派出一堆人马夜袭铁血营,老将军决定先下手为强,白祎柔主动领命带小队人马前往阻截打个措手不及。
没成想大夏铁骑居然早有准备,率先做好埋伏反打了白祎柔一个措手不及,她带着人马便退边打,竟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际。
铁血营遇袭提前,大夏人马一队拖住白祎柔,一队绕后烧军需,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小小关城居然也出了叛徒。
白祎柔看向沈七和胡长田,两人聊的尽兴,可在那日这两人拼了命的也要送她回营地,被大夏铁骑踏的不成人形。
她深吸一口气,塞北夜凉,呼出的热气凝成了水雾,挡住白祎柔溢满热泪的眼眶。
都是铁血儿郎却被叛徒买了性命,老天爷让她重来一回就是给了她一次机会,她必须掌握主动权!
土碗中的酒液凉透了,喝下去倒是叫人爽利了不少,白祎柔甩甩头,眼下她必须重新想想那叛徒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干涉营中大小事务的。
当时老将军如此武断的做出命令,便是因为铁血营的军需粮草被断,又赶上入冬,若被大夏军队抢了时机,铁血营怕是一整个冬天都不好过。
借此推断,这叛徒应当不在铁血营内,白祎柔心想,若叛徒在铁血营内,就不可能借假消息来探查将军是否会“赌”这一个机会抢先手,只需找机会奇袭铁血营便可。
若借消息来探铁血营虚实,定是知晓营内军需不足,但不敢确定营中详实情况是否能撑过冬天,才以假消息诈老将军,做一手调虎离山。
白祎柔正想着,被一阵歌声打断了思绪。
胡长田不知怎么的又唱起了歌子,这胡大汉是地道的北方汉子,方言粗野。同为北人的白祎柔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就剩个南边来的沈七瞪着眼睛只觉得吵闹。
“别唱了胡大汉,你自己不知道你唱的有多难听啊!”沈七装模作样的捂着耳朵,却转来悄悄的问白祎柔:
“白校尉,你也是北人,给我讲讲胡长田唱啥呗。”
好一个欢喜冤家,白祎柔被逗得咯咯笑:“你真想知道?”
沈七连连点头,两眼放光:“听起来和南曲差了个大的,以前做小二听那些有钱官老爷点曲子,又是琵琶又是琴,柔柔又软软,没见这么粗犷的。”
“十里不同音,我也只是听个大概……”白祎柔摇头,跟着师傅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南曲北调都见识过,乡野小调唱的无非是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与我何有哉!”胡长田唱的兴起,愈渐声响,白祎柔听的切实了几分。
胡长田越唱越来劲,白祎柔听的不对,连忙窜起来捂他的嘴,几步大跨飞了过去,捂住他的嘴大胡子撩了一手,吓的沈七都从原木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白祎柔狠狠揉了两下胡长田的嘴:“自己想怎么哼怎么哼,军中可别瞎唱,别怎么丢了性命都不知晓!”
胡长田爱喝酒量还差,就着酒劲儿就哼出去了,眼下清醒了几分,大掌结实的拍上面额:
“看我这蠢货!嘴没个把门儿的!”
就剩沈七一个游移在外,弄不清情况的,愣怔着看着胡长田和白祎柔一左一右来回附和,嘴里喃喃:
“刚刚不是聊的好好的,怎么给闹开了?”
白祎柔问道:“你俩聊啥了?”
胡长田又重新坐下,声音小了些:“就是聊聊打完仗想做些啥,想到就唱出来了……”
“胡长田说打完仗想用军功换几亩良田种粮食,我提了一嘴家里是给人种稻谷的……”沈七眼见白祎柔脸色不对,硬着头皮接着道。
胡长田:“我就觉得有块地能种种多好啊”,他小声嘟囔:“咱们军粮中居然有打南边来的稻谷,咱可稀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