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心道不好:“救——”
话未出口,他们已经用刀砍杀了冲在最前端的十来个百姓,刀尖指向了跟在后面的百姓。
“若是回去等候我们安排,便是顺民,顺民才是无辜百姓。若是要硬闯出城,那就是乱民,你们的朝廷是怎么对待乱民来着?”
领头的喽啰扯过一个死者的外衣擦去刀上的鲜血,歪头向众人笑道:“好像是乱刀砍死?还是千刀万剐?还是砍头?”
他问着众人,问一句向前走一步,百姓被他步步逼退。
他们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断尾求生的人。叛军给他们第二条路,他们不想走但可以活着的路。没人想死,只要有一丝活着的希望,也没人想硬拼,或者说……
——他们不敢再拼了。
那跑在最前头的十来个人的血已经铺满整个地面,鲜红的血太刺眼,他们不敢再看,不敢再拼。
所以只能步步后退。
在场众人中,只剩下霍祁和沈应还在看着惨死在城门前的那些百姓的尸体。
霍祁杀过很多人,也害死过很多人,那些人中有罪有应得的,也有无辜之人,但他们都是霍祁的敌人,所以霍祁动手时,从来没有手软过。
这是霍祁第一次看到无辜百姓在他面前死去。
这些死去的百姓都是霍祁的子民,霍祁本该保护他们,他却看着他们被叛军所杀。羞辱、愧疚、愤怒各种情绪涌上霍祁的心头,忽而他眼前又闪过沈应忧郁的脸庞。
是前世的沈应,他奔完丧从金陵回来,像游魂一样站在太极殿中,向霍祁说着:‘我看到很多人死去……我本可以救他们……’
霍祁从前以为那时的沈应是在责怪他的无能,无力命内阁全力赈灾,让无数灾民在绝望中死去。
所以他努力做到最好,将所有权力握在手中,再不让旁人左右。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他与沈应都渐行渐远。他们的心好像总是隔着什么,他看不透沈应,沈应也逐渐不愿再看他。
但今日霍祁亲眼看到百姓在自己面前死去,多年来第一次,他与前世的沈应心灵相通。
他终于明白沈应在说什么。
沈应不是在责怪霍祁,他是在向霍祁诉说自己的愧疚。
他本可以做些什么,但他没有做,或者说他做得太晚了,所以只能看着无数人在他面前死去。
他本可以救他们。
——就像刚才霍祁本可以救这些惨死的百姓。
若他在动乱前就让暗卫动手,这些人又何至于惨死在叛军刀下。
世事忽然间不再如一场游戏。
霍祁看到沈应真切的疼痛,在过往的十四年间,每一日如千刀万剐在凌迟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