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应容许抬眸瞧了眼,说道:「我们在附近租了一间院落,眼见就要下雨,要不跟我们先回去避一避吧。」
他一起邀请了李寻欢,毕竟两个大男人把人表妹当场带走总是不好的,林诗音了然他的顾虑,抿唇压了压笑意。
从跟龙啸云说开起,林诗音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到今天见到李寻欢,彻底了却这段过去,林诗音心绪豁然开朗,这不,才多一会儿,就笑了好几次。
「表哥,」林诗音叫了一声,「一起吧。」
应容许租的院落就在兴云庄後面不过两百馀米,说是隔壁都不为过,是个万一林诗音有什麽事,喊一嗓子就有两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正义执行的距离。
即便再和情爱无关,这对表兄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年不见有不少话可以聊,院子房间足够多,这类院子都是整理好等着人租用的,床铺也都乾净,应容许就让他们自便,自己和一点红进了主屋。
脚刚踏入门内,倾轧到极点的云间就随着愈演愈烈的雷声下起大雨,激起一阵凉气。
这是入秋以来最大的一场雨,应容许关好门窗,手支在窗前往外看。
他看着撕裂乌云狰狞闪烁的雷电,忍不住笑出了声,得到一点红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想到我们见面那天,也是这麽大的雨。」
一点红闻言神色柔软了些,他也向窗外看去,城镇里的景色逐渐和匆忙间略入的树林重叠。
「那时我以为再睁眼会面对酆都判官。」一点红笑了笑,「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应容许道:「你这就迷信了,鬼神之事无从证实,天底下那麽多传说呢,如果都是真的……」
应容许顿了顿,还真的思索了起来:「那能遇到来咱们体系的地狱出差的扶桑恶鬼也说不定呢,就是那种,能把他们体系的阎魔大王一狼牙棒打飞的超凶残恶鬼……」
这丶这麽一想,还有点期待啊……
别跟他说不现实,内力和轻功这种更不现实的东西都在这个世界如此普遍,再多期待点东西怎麽了?
可惜真假都需要等他眼睛一闭不睁的时候才能验证了。
「来世报应还是太虚无缥缈了,」应容许托腮道,「不过你看,你跟着我一路治病救人,也能蹭点功德吧?」
一点红也不知道:「算麽?」
「怎麽不算。就算没蹭到,等下去那一天,咱们也可以和底下的领导打商量嘛。」应容许虚起眼,嗓音苍老,每一句都拉得老长,「领导啊——老爷子我——有点挂念我们家小红啊——能不能把老头子的功德分出去一些啊——?」
一点红问:「分给我,那你怎麽办?」
应老头子继续道:「老头子气死了那麽多坏蛋,功德还不够我们两个人花的吗?老头子要向阎王爷投诉你!」
岁数还没到呢,胡搅蛮缠的功力倒是深得真传。
一点红忍俊不禁,又问:「那要是阎王爷也说不行呢?」
应容许佝偻的身子一秒挺直,元气又健康:「倘若领导不懂通融,在下也略懂一些拳脚。」
一点红有点不敢想菜狗大闹地狱图:「你的拳脚功夫……」
应容许补上後半句:「这样我就能以大闹阎王殿的罪名一起去服刑了。」
一点红眸子一颤,怔在原地。
应容许喜滋滋道:「到时候多薅两把他们的头发,要是能把阎王爷的胡子薅下来两根,等我被压到十八层找你玩的时候可够我炫耀的了!」
屋里没燃上灯,外面黑云罩顶,大雨倾盆,一点红却觉得眼前的人在散发着微弱光亮。
微弱的,小小的,不明亮到刺眼,却让人轻易挪不开视线。
应容许二百五似的,兀自沉思:「但是这样的话,就不太好找楚留香他们玩了,花满楼更是大善人,他一定能去当神仙吧……唔,花神就特别适合他,所过之处百花盛开……」
他後来跑的火车呜呜呜从一点红左耳钻进隧道,右耳哔哔哔冒出去,基本上一个字都没在脑子里驻足超过三秒。
一点红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框在了异次元,抓着一根一直在眼前飘来荡去许久的线头摸索,摸了好半天都不知道摸没摸到新世界的大门。
早就在大门里撒泼打滚好些年的应容许小嘴叭叭一刻不停,眼角馀光就差把一点红盯出花来了。
然後他发现,对方应该是伪装成生石花的真石头。
他为了找话题安抚自己乒呤哐当的小心脏嘴巴都快说干了,一点红还在那凝重又茫然的思索。
应容许能清楚从一点红脸上读出一行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呢?
「……」他放弃了。
古今差异丶古今差异。应容许在心里安慰小心灵:直男当道的武侠世界,他总不能强求。
他拢了拢自己的小心思,心想没关系,做兄弟也很好嘛。
大不了以後一点红就是继楚留香和陆小凤之後的第三位野爹。
他倏地站起来:「我去偏屋看看,你就不用跟来了。」
话音未落,他就匆匆走出去,一点红想要提醒他外面的大雨,就见对方不知在哪个角落摸出一把油纸伞撑开,跟屁股後头有狗追着咬似的一头扎入雨中。
一点红收回迈出的腿,这麽一打岔,刚抓到手里的线头都不知道丢哪去了,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坐在应容许方才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