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言轻絮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让那些不服的人‘作恶多端’不就结了?”
一时冷场。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但谁也没敢认同,毕竟这意味着他们要做无中生有、欺骗天下人的事。但谁也没敢否认,因为他们心知肚明,这可能是他们无法回避的一条路。
终究是幽昙打破了沉默,她缓缓卷起舆图,一边道了句:“先从西北方向开始吧。”
言轻絮微微思索几分,不易察觉的点头,“如此甚好,我和清辞也要回一次祥云派。还有一笔账,没有来得及清算。就这么走了,未免不近人情。”
祥云派,地处灵州,正是西北方向。
听见自己门派的名字,清辞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将视线落到言轻絮身上。
言轻絮也回以一道视线,无声的唇一张一翕。
宁清辞浑身一颤,言轻絮说的几个字,她看得分明。
“祥云必灭。”
略微筹备了一日,第二天4人便分为两路展开了行动。
周笑留守洛阳清幽阁,拿着清辞的相府旧腰牌,招揽了一批工匠,又向几位擅长机关暗器的熟人发出了邀请。在清幽阁那个偏僻的院子里,周笑的暗器工坊就这样算是开张了。
而清辞、幽昙、言轻絮三人则是坐着马车向祥云派出发。言轻絮在外边驾车,车内两个少女各坐一边,具是无言。
清辞一直在看着窗外,就这样离开了繁华的街市,看着外边的景色一点点荒凉起来。就像她6岁那年一般……过完生辰的当晚,就被爹娘连夜送往了祥云派,美其名曰:将来嫁入将军府,没点身手要吃亏。可事实是如何,已经无法知晓了。许是官至丞相的人,必然有所先见之明,想要将当时的独女送出京城这个暗斗的中心吧。
清辞至今还记得,她第一次踏入祥云派的那天,饰带绕过碎发扎着羊角辫,眸光清澈,朝着上首的两人俯身行礼,“弟子宁清辞叩见师父、师娘。”
那一天,她的师父温祥神色如常,对她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在意,“祥云门下戒律森严,你尚年幼,所知甚少,日后要更加用功才是。晓以然,你便负责她的日常起居。温阳轩,她的课业便由你带,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师父身后两名弟子闻言领命。女弟子晓以然扶起她,面带温柔微笑,一举一动有着江南水乡的温婉。男弟子温阳轩则只是习惯性点点头,眉宇同温祥极为相似,只是少了些严厉。
现在想来,一切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因为进入祥云派的第二天,温阳轩师兄对她说了很多门内的规矩,但她唯独对禁地九宝塔印象深刻,还问出了:“就算去了,除非自己无意提起,哪会有其他人知道?难道里边还安了机关?”那天,师兄只道:“师妹,你逾矩了。”可造化弄人,三年前,她终究是因为九宝塔的事而暂时离开了祥云派,这才动了返回京城探望家人的心,才会在那个中秋目睹家人的惨状。
三年后的今天,马车晃动着,带着他们重新向着那个地方而去,仿佛是逃避了许久的问题,却不得不再去面对。
“不喜欢你的门派吗?”幽昙突然出声,她从清辞的神情中读出了感伤。
清辞微微一愣,摇摇头,“师兄说,祥云派的功夫主防御,小时候我是不喜欢的,因为若是找不到擅长进攻的队友,就难以发挥作用。但后来,也就没那么排斥了,毕竟,剑就是剑,能用来防御,也能用来杀敌。”
“我不是说功法。”幽昙注意到了清辞在转移话题,但她却没有顺着这个台阶下。
“师兄师姐待我都很好,师父师娘还将‘碧霄’赠予我,‘碧霄’之名取自‘叩请烈皇下碧霄’,一直是作为祥云派的圣剑存在的。所以……没什么不喜欢的。”清辞虽然这么说,但语气却是低落的。
“你们,是在祥云派认识的吗?”幽昙听得出,清辞说的是实话,门派的功法、师兄师姐、师父师娘都不是问题的来源,那么,让清辞提不起兴致的,便最可能是此刻正在外边驾车的那人了。
清辞的眼神微微一颤,终究是轻轻“嗯”了一声。
“可以说说吗?距离目的地还有很久。”幽昙还记得在昙灵教那天,她们为了推测血玉教的目的,她曾将自己的过去告诉了清辞。或许,清辞也能对她吐露一些过去吧。
片刻的沉默,清辞终究是开口了,只是似乎不想让外边的人听见一般,说话的声音很小:“我是在青楼外的巷子里遇到他的,那年我8岁,正和师兄走在街上,听见了那边的打斗声,便去看了一眼。”
她依旧能够清晰地记得,那天她看到了一个大不了她几岁的女孩儿,殴打着另一个男孩儿,边打口中还恶狠狠地说着什么:“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进我们家门”之类的话。那个女孩儿许是注意到了靠近的她和师兄,又朝着男孩儿踹了一脚后,甩袖离去。
“你还好吗?”那天的她,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地上的孩子瘦弱的手,“师兄?你能救他吗?”搭上男孩儿的脉搏,脉搏极其微弱,像是将死之人。
那天的师兄一如既往没有拒绝她的恳求,拉过男孩儿的手,将内力输送,试图护住男孩儿的心脉。但却受到了明显的内息的抵抗,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男孩儿绝不简单。碍于清辞在侧,他只是低声呵斥了一句:“想报仇就别乱动!”
在师兄施救的时候,清辞一直蹲在男孩儿的身旁,直到突然被对方抓住了手腕,她着实吓了一跳。还是师兄反应快,一个手刀打在对方手腕上,分开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