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灯亮起的时候,他闭上眼,避免眼睛不适应亮光而感到刺痛。
与此同时,一道不属於同屋队友丶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小故,睡了很久,休息得好吗?」
第61章
孟斯故心里咯噔了下,不顾灯光刺眼不刺眼,强行睁开了眼睛。
面前说话的人,除了严竞还能是谁。
「严……」说出这个字,看着眼前之人温和得不寻常的表情,他的喉咙仿佛被胡乱跳跃起的心脏死死堵住,名字说不完整,接着什麽都说不出来了。
眼睁睁看着严竞撑着拐杖下床走到面前,抬手帮他缕顺因睡觉而压翘的头发,孟斯故微张的嘴巴这才颤巍巍继续发出声音:「K。E,是你吗?」
K。E扬起些嘴角,抱住呆滞住的孟斯故,大手在他背上抚了抚,说:「对不起,来晚了。」
对不起,来晚了。
这六个字化作一把短刃,一字一下地扎在孟斯故身上。
孟斯故脑袋一片空白,疼得双手下意识抱紧,紧接着反应过来,又立马用力地把人推开。
四目相视,他盯着K。E,刹那间红了眼眶。
「怎麽了,没喊你起来让你睡难受了?还是不想见我?」K。E万般包容,像是在哄受了委屈的孩子,千错万错都揽成是自己的错。
孟斯故没有回答。
最开始得知K。E消失的日子里,孟斯故不愿相信,日日崩溃地企图把严竞最深层的记忆唤醒,求他记起他们的过往。他想见到K。E,想诉说,想问无数问题。
譬如为什麽隐瞒欺骗,为什麽不告而别,究竟是生是死,究竟藏到了哪里……
以及,那段感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可是现下人就在眼前,如死而复生般奇迹地出现在眼前,诸多积攒已久的问题忽地一个也问不出了。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单一的执念在他脑海中渐渐淡化,勒住他心脏的绳索也在悄然松绑。
取而代之的亦是新的问题:
「你为什麽来了?
「能待多久?」
K。E显然诧异他最先问出的是这些,怔了下,一一解答:「知道你们队伍昨天入境,想见你,所以来了。到的时候你在睡,看你睡得熟,不忍心叫醒。」答第二个问题时,他的语气更轻,似乎怕极了撞破孟斯故努力维持的平静:「今天,应该待不了太久,过会儿就要走了。」
然而孟斯故听了,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掉了出来,倔强地抬手迅速抹去,眼眶迅速不受控地再次聚拢一小汪。
「想哭就哭。」K。E伸手用拇指替他抹,「在我面前随便哭,只要别让别人看到,要不等下你的室友要笑你了。」
孟斯故带着哭腔说:「不会,不会的。陈琰他们现在变好了,他们来跟我道歉,还说要帮我澄清误会。别担心,他们对我越来越好。」
「他们对你好是因为发现了你的好,我早看出来了,我们小故可以的。这次任务回去要着手准备毕业了,我也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军校老师。」
孟斯故按下他擦泪的手,问:「那我的毕业典礼你能来吗?」
听到这话,K。E的笑容僵了几分。
孟斯故盯着他,重复了一遍:「毕业典礼,来吗?」
「小故,你知道,我没办法……」
「我不知道。」等不到肯定回答,孟斯故松开了手,撑了许久的自欺心绪终归碎了个完全,「为什麽,你是不是忘了你在N独立国答应过我什麽了?你亲口答应的啊,既然做不到为什麽还要来找我!说走就走,留我一个人等,为什麽总要这样!」
说到後面,他几乎泣不成声,捂着脸失力地坐在床边哭了起来。他的气喘不匀,缓了好一会儿才像自言自语般闷声道歉:「对不起,我…对不起……」
孟斯故怎会不明白一个失去身体掌握权的副人格来去不由己,且从一开始,K。E的出现便是因为主人格严竞。
主人格的身心状态越来越好,第二人格的消失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怪不得严竞或K。E。
他无人可怪,只是难过。
深切的丶无能为力的难过。
曾经孑然一身,孟斯故没想过自己这辈子最热烈真挚的爱情将交付在同一人的两个人格之上。偏偏命运喜爱戏弄,惹得他们注定无法整路欢欣。
K。E丢掉手里的拐杖,将孟斯故拉到自己怀里,双手搂抱住了他。
「我记得答应过你什麽。我们说好毕业就结婚,我没有你记性好,但是这件事我永远都记得。因为我想跟你结婚,孟斯故,这辈子,我只想跟你结婚。
「不用道歉,所有都是我对不住你。我经常後悔没有早点儿跟你公开关系,如果早点儿告诉你,对外公开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你回来的时候他们就不敢那麽对你。
「严竞……他也不会那麽混帐地欺负你。」
孟斯故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朝K。E摇了摇头。
继而想到了什麽,他吸了下鼻子,问:「这麽站着,你的腿……」
「没事儿。」K。E笑了,「让他以後多疼一阵子,算是我给他欺负你的惩罚。」
孟斯故不禁破涕为笑。
笑过,他紧紧回抱住K。E,问:「你真的也相信我可以吗?」
K。E轻声道:「当然,你加入清道夫计划,在山上救下了两个原住民,後来顺利护送曹专家回国,前几天还完成了全部补派行动……你一直做得很好。」顿了顿,他说:「而且你不会是一个人,其实你也知道他愿意爱你,陪你,和我一样。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