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月他派出去的所有私家侦探都没有带回任何消息,那个活生生的人就像当初方书何所说的那样,人间蒸发。
那天,闻昭头一次在斯年面前失态。
他抱着斯年小小的身体,痛哭流泪:“斯年,父亲好想你爸爸。”
斯年抱着他的脖颈,漆黑的眼睛望向远方,他说:“父亲,种花吧,等到花开了,爸爸就回来了。”
慕洵澜离开的第一年,闻昭正式接管Joshua的公司,并且更名为“Ailan”。
与此同时,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做一位称职的父亲,在欧区的合作商都知道,Ailan早年丧妻的总裁爱子如命,不管工作多忙,哪怕连夜飞回瑞士,也要每天早上亲自从孩子上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
期间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合作对象想着给闻昭塞情人,但全被他原封不动的退回、甚至加倍报复。
只要极少数人知道密辛的人才点到即止:“别想了,当年闻总还是个二代少爷时就爱上了夫人,两人爱恨纠缠许久,但夫人走在了他最爱他的那一年,至此闻总心里再也住不进任何人。”
慕洵澜离开的第二年,闻氏被来自瑞士的Ailan集团收购,闻人羿涉嫌巨额洗钱、非法集资入狱,判处死缓。
当初闻宅的管家也是,听说患上了不治之症,儿女盗走了所有钱财,一个人慢慢等死。
那晚,闻昭拿着判决书,跪在院子里给慕洵澜立衣冠冢面前,一字一句,白纸黑字念完所有判决内容,然后颤着手亲手烧掉了那份判决书,到最后,他早已泣不成声。
“宝贝,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已经全部受到了惩罚,等我们的儿子长成,我送他走一段路,就去找你,好吗?”
慕洵澜离开的第三年,一切似乎渐渐回到了正轨,Ailan集团的发展欣欣向荣,早一跃坐拥整个欧美市场,远在大洋彼岸的华国也传来了第一个好消息——陈深要结婚了。
婚礼前夕,闻昭带着斯年回国出席仪式,他赠礼上的署名是:闻昭携爱妻慕洵澜、爱子慕斯年,敬上。
陈深把方书何和闻昭分到了同一桌亲友席。
两个昔日情敌见面没分外眼红,反而十分融洽地握了个手。
方书何说:“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爱他了。”
闻昭苦涩一笑:“我一直都爱他,从前爱,现在更爱。”
慕洵澜离开的第四年,闻昭清楚的感知到,他要扛不住了。
失眠、重度焦虑、重度抑郁,还有车祸的后遗症和这些年拼命工作的新患上的胃病……满身的病痛折磨着他,已经到了随身药物不离的程度。
只有真切的感同身受过,他才知道慕洵澜那些年过得有多不容易。
但一切都晚了,闻昭已经麻木到接受慕洵澜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回来了。
随着斯年一天天长大,闻昭求生的欲望愈发低迷,时长会抱着慕洵澜的旧衣服、旧毯子,一出神就是一天。
Joshua毫无办法,这四年他是看着闻昭过来的,他知道闻昭有多爱那个回不来的人,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或许心上痛了,也是好受的一种。
有时候闻昭也会闹不想吃药,私人医生拿他毫无办法,这种时候只有唯一的儿子才有办法治他。
斯年刚刚过了十一岁生日,青涩的少年像柳条一样,已经开始拔个子了,虽然长相还很稚嫩,却意外的有几分神似慕洵澜。
“父亲,我悄悄告诉你。“斯年端着药,直接把那一碗递过去,抿抿唇:“爸爸是最讨厌喝药慢吞吞的人了,他觉得磨磨唧唧的,可烦了。”
话说了一半,闻昭一饮而尽。
医生叹气,Joshua也摇头。
慕洵澜离开的第五年,闻昭在春天生了一场重病,接连的高烧不退,膝盖和肋骨的老毛病也犯了,一到阴雨连绵的天气就隐隐作痛。
斯年偶尔会推他出去晒晒太阳,但他也只是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盯着小院里的兰花出神。
私人医生叹息一声:“照这样下去,你们家属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
Joshua“噢”了一声,这位年长的绅士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独自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哭泣。
斯年没说话,只是把他父亲推回了家,时常陪在他身边说说话,给他剪手指甲,讲讲以前和爸爸的事儿。
那天闻昭鲜少被斯年逗出了笑容来,他捂着嘴咳嗽两声,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小院外边站着一个人。
“您是?”斯年不认识他。
反而是眼睛暗淡了许久的闻昭眼里突然有了些光亮:“邵教授?”
门口那人正是五年不见的邵青明。
他还和当年一样,一身冲锋衣,肤色更深了不少,整个人都充斥着一股岁月沉淀出来的厚重感。
邵青明点头:“闻总,好久不见。”
“你来是…”闻昭动了动胳膊,艰难地从轮椅上撑起身来,他莫名觉得,这个人会为他带来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自然是有事儿找您。”邵青明把脖子上挂的相机取下来,导出一张照片:“去年我带队在南极考察的时候,碰见一个挺有意思的人,很眼熟,但是我想不起来他是谁。”
“哦,对了。”邵青明一笑:“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头银白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