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花院内的烛火蓦地一晃。
晃乱了夜色,与宋明稚眼底那潭秋水。
慕厌舟深深地看向宋明稚的眼底,像是担心他误会般道:“我是认真问的。”
宋明稚轻轻地咬了咬唇:“我知道……”
他知道慕厌舟是认真的,此刻他或许只是……只是还没有读懂自己心里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宋明稚过惯了刀头舐血的生活,却还没有学会如何过寻常的一生。
慕厌舟不知道他的过去,但是早已经从眼前人过分干净的双眸中,读出了宋明稚所有的心情。慕厌舟笑了一下,垂眸一点点展开了宋明稚不知道什么时候紧攥着的手指:“不要担心,”慕厌舟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也不是为了装纨绔,更不是为在开玩笑,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宋明稚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殿下今晚为何忽然提起这个话题。”
他的声音闷闷的。
眼下宫变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虽说齐王殿下已经获得廖将军相助,但哪怕是他也不能确定,严元博与他的同党们,究竟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发难。慕厌舟在这个时候将它挑明,忽然令宋明稚的心头,生出了一阵堵堵的感觉——与那日在徽鸣堂外,听到慕厌舟“安排”自己的去处时一模一样。
宋明稚抬头,看向了慕厌舟。
他轻轻地蹙起眉道:“殿下会赢的。”
慕厌舟挑眉笑了起来:“这是当然。”
宋明稚不解:“那……”
慕厌舟不怎么讲理道,“阿稚早已是齐王妃,无论你喜不喜欢我,我们这辈子,已经绑在一起了,”他轻轻地揉了揉宋明稚的耳垂,笑道,“只不过……我实在有太多的事,想要和阿稚一道做。所以,我便先问,等到宫变结束那日,阿稚就要给我答案,怎么样?”
酌花院内的烛火,在此刻燃烬。
宋明稚的视线倏地陷入了黑暗之中,他刚回了个“好”,慕厌舟便放下了床帷,并在漆黑中,于他耳畔轻声道:“好了,睡吧。”
-
当今圣上虽然仍痴迷于享乐,但是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严元博的他,终究是不能和往日一样,安心当一个甩手掌柜。出现在海宣殿里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而自从慕厌舟正式统率禁军之后,皇帝更是隔三差五会传召他进宫,商议朝堂上的大事小情。
这日,皇帝又同往常一样,派陶公公将慕厌舟叫到了凤安宫中。
而到了皇宫以后……
慕厌舟方才发现,今日皇帝叫自己来宫中商讨的事情,似乎和往常有点不一样。
……
“殿下,请用茶。”小太监将茶盏放在了慕厌舟手边的桌案上,接着朝他行礼、退了下去。
而坐在海宣殿上的慕厌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同小太监点头,并端起茶盏,而是抬眸看向了海宣殿另一边的那扇屏风——自己上一次进宫的时候,它还不在这里。
此时,皇帝还没有到海宣殿,慕厌舟直接转身,同陶公公问:“陶公公,这扇屏风是什么意思?”
按照大楚的习俗——
皇帝在为亲王选定亲事之前,都会先将人召入宫中,隔着屏风见上一面再定。只有宋明稚这个“齐王妃”因为身处于西域,而省略了这一步。
慕厌舟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身为皇子的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习俗?
陶公公在皇宫中混了这些年,算得上是一个人精,但是天家的父子,没有一个是他能够惹得了的人。听到慕厌舟问,他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为难:“呃…这,这个……”
还没等陶公公想好该怎么同慕厌舟解释。
海宣殿内,便传来了悠悠一声:“齐王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子嗣一事了。”
慕厌舟攥紧手心,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以为父皇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帝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一次开口,朝着候在一旁的陶公公吩咐道:“去,将人带进来吧。”
“是,陛下!”
陶公公立刻小跑着离开海宣殿。
转眼之间,他便带着三名相貌、衣着各不相同的女子,走进了殿内。
几人朝着慕厌舟还有皇帝行礼,站在了纱质的屏风背后。
皇帝坐在了龙椅上,从方才那名小太监的手中接过茶盏。
继而,一边喝着茶,一边朝着慕厌舟道,“这三名女子,品性相貌皆是一流,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选一个当侧妃……”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下,垂眸朝慕厌舟看了过去,“齐王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你虽然还未完全适应朝堂之事,但的确尽心尽责……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慕厌舟蹙眉,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龙椅上的那个人。
而皇帝身边,刚奉完茶的小太监,也像是被他方才那句话所震一般,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殿上。
就像是被这突然出现的“太子”二字所吓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