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风闲跟陈斐然聊了一个多月,他从来没有试图过问对方的三次生活,或是尝试打探对方的工作,人际关系之类的话题。他的极强边界感,渐渐削减了陈斐然的警惕心。
他们平时也就聊聊漫画和剧情发展,当陈斐然没有灵感和情节脑洞卡文的时候,赵风闲会适当提出猜测和例子引导,又不会表达欲过度让对方反感。
可见无论作为人还是神,为了把工作做好都得劳心劳力。
好在他的努力是有成效的,陈斐然回复消息的频率渐渐变快了。一般只要自己发,她犹豫一天后会统一回。
赵风闲就知道她已经太久没跟活人交流了,一个再喜欢独处的人也不代表从来不见任何人,鲁滨逊都还需要星期五呢。
他虽不勉强对方,可陈斐然的状态确实不能再持续下去了。
陈斐然的感触就是,这位读者似乎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亦或是让她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在漫画创作中,就事论事去思考情节和案件发展,让她没法过多分心,让回忆之中的画面老是侵蚀脑海。
有一天,读者突然说:“唉,作者大大,其实我不想一直只顾自己输出,我也想关心你。我一开始给你发消息,就是看过你的漫画之后,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内心很痛苦,我本来是想安慰你来着。”
“大大,如果你有烦恼也可以跟我说呀,我会当一棵安静的树洞,听过就忘了。如果你需要我的反馈,我会好好回你。如果你需要我的建议,我也会努力帮你的!”
陈斐然睁大眼睛,连忙关了聊天界面。
怎么会突然想要帮她呢?把自己的事告诉别人,岂不是很危险。
如果对面掌握了她的消息,转手威胁她怎么办?
陈斐然断了几天回复,而赵风闲一如往常,就当自己没有发过这条消息一样。他没有表现得愤怒失望,默默等待着。
人与人的相处本就不可能完全愉快,他能听到心声当解语花,却不能老是预判只说对方爱听的话。就当他第一次触碰斐然的雷点吧,毕竟以后他应该会在她雷区试探更多次。
又过了很久,陈斐然更新了最新章,看到她的读者又一次第一时间购买。
她重新找到对方的账号点进去,犹豫许久,发出个很哲学的疑问:
“你,怕死吗?”
一下戳在赵风闲心坎上。
“怕啊!”
“为什么会怕死?因为所有人都怕死吗?”这是陈斐然第一次发这么长的句子。
她等了许久,对面才回复:
“不止是人,世间所有有生命的物种都怕死,怕死是一种本能。”
“因为怕消失,死亡是一切的终结。更怕想做的事没能做完,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还怕死得痛苦,死得凄惨。”
“怕死的另一个原因还在于舍不得尘世的牵挂,怕自己的离去会让亲人伤心欲绝,偏偏无法避免。”
“死亡是一种很哲学的命题:它是已知的,每种事物都会消逝;又是未知的,当事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死去的时间地点与形式,以及死后意识是消散的虚无的,还是到达另一个全新世界。这个命题没有经验可借鉴,没有人能谈感受。”
陈斐然:“……”
陈斐然惊恐:“为什么我一问你能说这么多?”
仿佛早有准备,否则怎么能回答这么多字这么全面?
赵风闲叹气,敲击键盘:“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发消息吗?你翻翻聊天记录。”光说是没用的,得让她自己看。
“我说我穷到突破谷底,就会穷死。你就当我曾经得过绝症,现在也没完全好。”
如果这次财神童子竞选失败,他就又要回自己的边缘神位吃灰了,等到完全收不到凡间的信仰之力,他就会消失,跟死去差不多吧。
何况他成神前死过九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死去的感受。
“……”
陈斐然看着聊天记录凌乱,此刻她终于吐露出自己的脆弱:“那,那有没有什么办法不怕呢?”
赵风闲:“没有,有的问题没有解决的办法,我们能做的只是与死亡这个命题和解,找到与其自恰的共生方式。”
“就像我觉得怕死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