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进来,就像是踏入了另一个时空,里面装满了所有?铭记于心的回忆。
高中毕业后的某一天,卫慧突然在餐桌上下发通知,说回头要把这些废品全卖了。
按她?的话来说就是:都高考完了这些东西也就一无所用了,与?其在家堆着碍手碍脚,不如卖了捞点买菜钱。
但毕竟是实打实经历过的年少时期,哪怕残留下来的很多东西早已毫无价值,却依然舍不得丢弃。
所以许羽书当?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并表示如果卫慧敢趁她?不备顺手牵羊,那今后她?必定?会和卫慧势不两立。
可卫慧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加上身为?长辈的尊严作祟,看不惯小辈对自己态度强硬,当?场扬言要给收废品的大爷打电话,最后还是梁茹几次三番地劝导,才好不容易妥协。
虽然保住了,但许羽书仍害怕卫慧万一哪一天就给她?扔了,毕竟有?相机的前车之鉴在,她?始终耿耿于心。
所以大学毕业后,她?租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高中的东西全搬了过来。
甚至这么?多年每次搬家,她?都会把这些东西,从先前的家里原封不动地挪过来。
谈不上留着怀念,只?是单纯地不想割舍。
许羽书挥了挥空气里的灰尘,在较矮的那摞书堆前蹲下身来,抱着明?确目的性找东西,速度会快很多。
她?熟门熟路地把书堆中绿色封皮的书全抽了出来,目光仔仔细细在书名上扫过,结果愣是没有?一本对上的。
许羽书只?能认命地看向其余几摞快跟人?高的书堆,里面她?高中的书占了大部分,只?夹杂着几本梁安的教辅。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只?能碰碰运气了。
好在绿色足够显眼,哪怕一摞摞翻找也不算费劲。她?找到后把书放到一旁,拍了拍手,又大费周折将搬出来的书第次挪回去。
门没关严,风穿过缝隙溜了进来,轻薄的书页被吹得哗哗作响。
一张对叠的草纸突兀地飞了出来,透过布满浊气的背面,依稀能看出密麻的字迹。
许羽书一愣,蹲下身子捡起来,又慢慢展平。
午后的阳光透过尘封的窗户投射进来,斑驳照耀下,泛黄纸张上面的字迹无处遁形。
齐整的公式洋洋洒洒地陈列其上,分别用红黑两色标注了重难点,末尾处还附了句话:【会了么??】
许羽书盯着这三个字看了会儿。
男生的笔迹力透纸背,冷峻且凌厉,和他?这个人?如出一辙。
她?眼睫颤了下,转头看向纸张的来源。
林林总总的课本下,是厚度不均的几个错题本,夹杂着行?文?潦草的稿纸,以及和朋友传过的细碎纸条,甚至还有?一些她?自己都忘了存在的明?信片,定?格了她?只?此一次的高中三年。
许羽书目光一一在上面掠过,仿佛顺着这短短几分钟,又回忆了一遍短暂而又美好的年少时光。
许羽书长吐一口气,慢腾腾地退出房间,半道却猝不及防被什么?拌了下,低头一看,才发现脚底踩着一张满是皱褶的试卷。
她?低眼看过去,瞬间注意到了用红笔写的醒目标注:【这题有?点超纲,错了不可惜,明?天中午我给你讲讲。】
许羽书几乎一瞬间,就能想象出裴知欲说这句话的口吻。
……
又像是回到了那个蝉鸣不休的午后。
裴知欲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指尖勾着笔,一边帮她?分析着试卷上的错题,一边大刀阔斧地画着大括号。
他?眼黑的眼珠在试卷上缓慢扫过,在看见简单至极的题也能被做错时,会轻啧一声,用笔尾敲敲卷面:“这么?简单的题都能出错?许羽书同学,名字里有?个书字,怎么?就不见你聪明?呢。”
每当?那时,许羽书就会忍不住反驳:“我题干的条件不小心看错了,我本来能做对的。”
“行?,这题你看错了。”裴知欲意味不明?地看她?两秒,指着下一道题说,“那这一道呢,总不能再看错了吧?许同学,这里的易错点我上次给你讲过的吧?”
许羽书摸了摸鼻子,这次他?说的是事实,她?无可辩驳。
“这么?快又忘了?”裴知欲好笑道,“咱能上点心?”
许羽书抿了抿唇:“考试的时候太?紧张了。”
“也怪我没给你讲透。”裴知欲拍拍她?的脑袋,“别郁闷了,我再给你讲一遍,这次好好听了下次就不会错了,来,你看着点。”
许羽书目光落在试卷上,心说我没郁闷。
……
因为?高中作业多任务繁重,所以渐渐地,裴知欲不再每天都能抽出时间帮她?纠错。
两人?也从面对面讲题,演变成了隔着纸张。
许羽书会把每次改完错的周测试卷,带到裴知欲班里让他?过目一遍,而经他?之手的试卷再被送回来时,就填满了红笔的批注。
他?会在她?犯了低级错时,写上一句【注意细节啊许同学。】
也会在她?取得明?显成效时,毫不吝啬的表扬:【这题做得不错,有?进步啊许同学。】
在许羽书的记忆里,裴知欲并不是一个耐心很多、情绪充沛的人?,恰恰相反,他?天性冷淡,任何?人?任何?事在他?心里都掀不出波澜,耐心可以说是他?最稀缺的东西。
但试卷上密密麻麻又工整无比的字迹,以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讲解,无不彰显出少年耐性十足的脾性。
回头客口味都是会变的,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