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用力锤击,金属盖子发出闷响,牢不可破。
他划水向别处去寻找出路,却四处碰壁,才发现原来他们不是被罩在金属盖子下,而是被禁锢在泡了水的金属盒子中。
肺泡里的最后一口氧气耗尽的时候,松田睁开了眼。
他迷蒙地看清六叠房中的布景,还有卷帘窗破开漏进来的风景。
天气很好,阳光晒得被单热热的,想来今晚也会是个晴夜。
花火大会会很美的。
出发前收拾东西的时候,松田想起被青学的反霸凌处安排心理咨询时,心理医生曾在看完他的个人资料后,问过他一套问题。他几乎都能猜出心理医生是如何小心翼翼,根据他档案上的个人经历编织出那些完美避开矛盾核心。但又不经意地擦着他会警醒的话题边缘的问题的。
最后一次咨询时,心理医生需要给他的状态做评估。松田记得医生在「总体健康状况」分值栏上犹豫了很久,最后在量化表上勾选了「较一般,须持续回访观察」。他其实无所谓心理医生给出的评价如何。但不知什么原因,在久违地再次做了那样一个梦后,他就想起了那个评估来。
六角中是一支与大海很亲近的学校。但这次他们邀请青学去的夏日祭地点却在离海有些距离的山间。
jr线蜿蜒至小城,青学一行人下了电车后便乘六角中安排的巴士,微微颠簸着入了山。夏季的山间青青紫紫,林野油亮,蝉鸟相和,空山水流淙淙。大巴穿过几层重重叠叠的矮山小峦,入眼一块旷寂的的平原——总算知道花火大会为什么选址在这里了。
这是一片不折不扣的乡野,溪涧从林峰中奔腾而下,至小平原中陡然变得坦荡开阔。山峦围绕的这篇湿湿软软的土洼地中,潮气保持这几乎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凉爽。
“而且远离城市,便不会有霓虹灯景和车流争相炫目,这样的花火才会更纯粹好看吧。”不二迎面吸了口潮潮凉凉的风,他身着浴衣踩着木屐,宽袍大袖被风瞬间塞得鼓了起来。
他话音刚落,远远地看到来接车的人,眉眼弯得更舒心了。
“越前!”头发剃到青皮的一年级小哥远远地便高声挥起了手。
“哈?”待到走进时,葵失望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越前,“怎么连这个时候还穿着运动服!”
葵的身后,六角中的所有人都穿着或淡青或靛蓝的浴衣,讲究的人臂弯挂着褐色或黑色手提袋装些必要物品,更多人两手空空,仿若闲庭信步出来逛庙会的——这里也的确就有庙会。
“想穿就穿了,还差得……”
“对了!给你们准备了好东西!”葵挥手打断了越前的话,六角中的人一拥而上,扯着牵着这些青学来客往山里走,那是花火大会的反方向。
平原里已经逐渐热闹起来了,三三两两身着常服或浴衣的男男女女相携在小河的岸边散步。正对着晚间烟火的那块河岸搭起了简易看台,佐伯回头指了指,说得在太阳落山之前早早在看台上落座。否则一定会错过最佳观赏视角,但是在那之前,“先来这边试试看我们特地备下的见客礼!”佐伯重复了一次葵的话,他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沿着山脚的小石梯扶径而上,木屐咔哒敲在颇不平整的石阶上,多人脚下的咔哒声绵延回响。
或许是都扎了辫子显得亲切,橘色头发的毛毛头六角中学长与松田走了并排。慢他一步的黑羽好奇地找松田搭话:“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比赛的时候看到你在场边就想问了。”
“前辈好,我的名字是松田五毛。”松田宛如被点到做自我介绍的小学生。
橘色头发的学长木着脸转过头。
“五毛?六角比五角多一角。噗!”
松田迷茫:?
紧接着他反应了过来:……
黑羽差点把天根踹下山。
山路不长,越往前水声越大,仿佛山径与穿林而过的川流并行交织了起来。
黑羽和天根因为方才的插曲落后了去,轮到树希彦与松田并排,于是紧接着松田面临的便是——
“为什么你叫五毛呢好奇怪的名字啊。为什么你们青学有人穿浴衣有人没穿。为什么你扎辫子菊丸贴ok绷,为什么越前不喜欢摘帽子不二不睁眼,为什么乾的眼镜是白的你们有人见过他的眼睛吗。为什么大石要留那两个须须,为什么河村平时和打球差别那么大。为什么海堂要带头巾呢,为什么桃城。哦,桃城好像没有为什么,为什么桃城没有为什么……”
松田一开始还努力地一个个解释,结果发现这个人的嘴就像个破布篓子,每解释一处就有更多「为什么」噼里啪啦往外蹦。在松田绞尽脑汁地寻找理由,和「这个问题倒的确没什么为什么可言」的搪塞之间来来回回后,他终于坚持到了此行的终点。
“到了!”葵高兴地宣布。他的身前便是山涧中水流较缓的一洼清池,溪水很冰,顺着他的手指往水湾中看,便能见到水池中漂浮的几只硕大的西瓜。
“哇塞!”桃城一脚踩进水中想去捞西瓜,被冰得迭声嘶嘶叫。
旁边的树希彦扯了扯松田的衣袖:“现在桃城也开始嘶嘶了,为什么啊,他不是最讨厌嘶嘶嘶的男人了吗?”
六角的几个人踩水去把西瓜抱了过来,佐伯拍了拍纹路分明声音清脆的大西瓜,介绍道:“山泉水很冰,所以我们就仿照古时民间的做法,把西瓜提前放进山泉中湃好了,这样吃起来甜丝丝的,又很凉爽。”
葵高兴地展臂:“请大家吃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