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四周静悄悄的。
家家户户的灯基本都熄灭了,唯独路边的街灯还在照明,几只扑棱着翅膀的白蛾绕着街灯飞舞。
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巷里,喘息了几下,灵敏的鼻子嗅到式神难闻的味道后,眼神一凛,很快又离开。
不久后,几道黑色的影子式神出现在糜停留的地方,互相看了几眼后,又跟上去了。
糜像是在和身后的追捕自己的人捉迷藏,逃逃躲躲好几天。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身体有些疲累。
的场家族虽然在妖怪的世界很有名,但说到底,他们还是人类,作为人类就必须要遵守人类世界的规则,即便是在人间也不敢明着来抓人。
毕竟,对绝大部分人来说,妖怪是足以颠覆他们世界观的东西,引起恐慌的话会带来很大的麻烦。的场家族势力再大,也不可能直接和整个人类社会对着来。
正因如此,糜白天才有宝贵的休息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蒙蒙亮了。
糜抬头看着东边初升的红日,松了口气,身后的影子式神白天不会出现在人类社会,他得找个地方休息补足体力。
他是鹿妖,对吃的没有讲究,更何况现在还在逃亡流浪,就更加不可能挑剔了。
太阳才出来,热度还没有上升,周围的湿气很重。
糜面无表情地坐在一个公园的角落里啃着青草,突然想起了费佳第一次给自己送吃的情景。
他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躲到小树林里,肚子饿极了才啃几棵草,因为店长四月一日每天都会去浇花淋草,他那个时候的落魄样子一定被四月一日和费佳看到了吧?
但是他们都没有嫌弃自己,也没有驱赶自己,反而会贴心地将食物放到不远处让他自己拿。所以,糜才不能恩将仇报,他们已经收留了自己很久了,再待在店里一定会出事的。
的场家要的是他的命。
即便在心里告诉自己无数次,离开店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一想到自己以后都没办法看到费佳了,糜的心情就变得阴沉。
在糜的眼里,费佳一直是很乖的孩子,他仿佛戴上了十倍滤镜来看费佳。
费佳身体虚弱,很容易就会着凉生病,每次都得过上几天才会好。
最开始费佳生病时,糜就会躲在暗处偷偷看他,等到后来两人关系好了些后,他才被费佳默许近身照顾。
在糜看来,费佳的性格很可爱。
平日里安安静静的看书玩电脑,偶尔会说出一些让人生气又不至于打起来的话,最常见的便是和太宰治的无意义拌嘴。
他好像不习惯直白地将自己的担心表达出来,每次都要用别扭的话来关心别人。所以,四个孩子里,费佳是经常充当吐槽役的人。
但是,生病的时候费佳会非常直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会表现得明明白白,让人一目了然。
糜还记得自己正是在费佳生病的时候才真正被接纳的。
然而,现在自己却不告而别,费佳知道后一定气坏了吧?
他的身体那么差,就算要好吃好喝的供一辈子……不对,他哪有一辈子陪着费佳?
想到这里,糜的眼神越发黯淡,连味道还勉强的青草看起来也更加难吃了。
紧紧盯着眼前沾了露水的青草,糜连忙晃晃脑袋,试图找出一些美好的回忆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
观察了费佳那么久的糜如果会写书,甚至可以写上洋洋洒洒几百万字的《费佳观察日记》或《饲养费佳心得》,不过这种事情,要是让费佳知道了,铁定会气得双脸鼓鼓的,奶乎乎的软肉忍不住一戳就是一个坑。
回忆到不久前幸福的日子,就连此刻吃着一点也不好吃的青草,心情也慢慢变好了。
“那个……你肚子很饿吗?”
一道怯怯的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糜心下一惊,光顾着回忆往事,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要是敌人的话他一定被抓到了。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男孩。柔软的茶金色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一双棕色的圆滚滚猫眼,衣服上还沾了不少灰尘,像是在土地上滚过几圈一样。
“你也是没有家了吗?”男孩小声问,双手紧张地放在背后,腰背挺得直直的,看起来是个心肠很柔软的孩子。
糜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青草,自己好像被误会了。
他作为一个鹿妖,吃青草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男孩的眼里,他简直像一个穷途末路到只能啃草的人。
糜不奇怪为什么一个孩子能看到自己的样子。之所以维持着人形的姿态,是因为这样普通人也能看到他,如果真被影子式神发现,也没办法当场直接抓他,因为那样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也?”糜重复了一下,“你是一宿不归吗?你的家人会很担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