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来这里?”张开阳神色凝重。
“睡不着,来开安眠药。”
魏芷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处方签给他看,他也真的认真读了上面的字。
“我的给你看了,你的是不是也要给我看看?”魏芷半真半假地说。
张开阳迟疑了。
魏芷没有继续追问,她在他先前的位置旁边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张开阳也坐了下来。
大屏幕上显示着可以取药的人名,魏芷和张开阳都不在其列。
强有力的制冷系统让整个卫生中心都如处冰窖,或许是周日的关系,无数张蓝色塑料椅上都坐着人,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庞和精神中心外的行人没有任何区别。一个打扫卫生的中年女人拖着湿淋淋的拖把路过,沿路滴下一滴滴水渍。
魏芷的目光正随着那一滴滴坠落的水珠而动,张开阳忽然开口了。
“抑郁症。”
他是在回应魏芷先前的处方签问题。
魏芷心里早有猜测,但还是免不了惊讶地看他一眼。
“很奇怪?”
“不奇怪。”魏芷条件反射地说。
这是虚伪的安慰,从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来看,不止魏芷知道这一点。
“还是我太脆弱了。”张开阳自嘲道。
“我不觉得。”
魏芷脱口而出的话语出乎了张开阳的预料,她从他惊愕的眼神中察觉到这一点。
“长久以来,人们都觉得军人和警察是无坚不摧的。”魏芷顿了顿,继续说道,“集体精神或许如此,但组成其中的个体和普通人一样,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他们也会像普通人一样生病,因为他们原本也是普通人。”
人们总是对精神类疾病患者说,‘你要坚强一些’、‘你要多想想开心的事’。这就像是在对一个下身瘫痪的患者说,‘你怎么不起来走走’。
他们本身并无恶意,但这些无意的话,却会像鞭子一样挥舞在患者的头顶。
魏芷从未告诉过家里人自己生病的事情,因为她猜得到他们会说什么。
“什么抑郁症?就是你太脆弱了!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抑郁抑郁,都是西方人骗人的东西!我们那时候怎么没这东西!”
“哟——玉玉症,时尚单品。姐,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只有王琳会为她悲伤吧。
但她不愿她伤心。
她拼尽全力从沼泽中探出头,艰难地往岸边一寸寸地挪行,所有的窒息和疲惫都是为了能和母亲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那已经成为海上的泡沫,消失不见了。
即便她最终得到了她想要的,但她所设想的那种完美的未来,已经缺失了一块。那是爱所带给她的伤痕,永远也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