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夜色,茆七发现错过的护士站。
工作台靠墙,很高,呈半包型,也是冷白色。像樊笼。
台子后方有块模糊的截断,应该是进出口。
茆七164的身高,也无法看全护士站内部。脚步停顿片刻,她缓缓接近护士站。
手指在工作台的台面上划过,十分顺溜的手感,很干净。干净到不该是静置的。
茆七走进去,看到电脑桌和漆黑的显示屏,还有两张高背椅。
桌面好像有什么,视线里像浮着黑雾,茆七看不太清。她走近,安静的空间里忽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茆七呼吸一滞。
她对这个声音很熟悉,是微有些硬的纸张,从指尖中稳速滑过的声音。
清脆,泠泠响。
茆七的公寓也很安静,她很喜欢人体模板画册的纸质声。轻风,有微微墨香。
可是在这样空无一人的场合,她的喜欢会变质,变成一股冰冷的油腻,迅速浸延她的皮肤毛孔。
茆七感到恶寒。
是他,还是其他的什么?
茆七别无选择,挪动沉重的腿,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猛地拉开挡住视线的椅子。椅子底部有滑轮,依旧是顺溜的手感,“崩崩”两声,椅子撞上后方的什么,发出颤抖的动静。
像是在用手掌大力拍击玻璃的响动。
纸质声还在持续。
两面夹击,茆七悚极而怒:“求人就拿出求人的态度,你踏马别搞我!”
“我我我……”
楼里明明不空旷,愤怒的声调却在回响。
不知道是不是起到震慑了,茆七感觉到外界的声音沉了下来,至少无法扰乱她的情绪了。
许是适应了黑暗,茆七终于看清电脑桌面上,持续翻动着的纸张。她抬高手,一把拍在桌上,扯出本文件夹。
盯着它,不再翻动了。
茆七对着月光仔细辨认上面字迹,是写到一半的查房记录,不是住院记录。页面上没什么有用内容,她的目光被顶端的日期吸引——2019年4月1日。
是今年,是近期。
放下查房记录,茆七转身,向后走去。她在一线晃动的冷光里,捉住了冰凉的手感。
响声终于停了。
手里是插着的钥匙。一个玻璃柜的钥匙。
不知道是不是茆七的错觉,月光更亮了,她看到玻璃柜内密密麻麻的资料本。
护理记录或许在这里面。
茆七扭转钥匙,心想:倒是错怪他了。
故意发出的声响,是为了助她找到日记本吧。
小心松开钥匙,茆七轻轻拉开柜门。没有预想中顿涩的开门声,她很轻易地取出一沓资料。
月光下看字困难,但也能看清,茆七随手翻开几本,是护理记录没错。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新的难题又摆在眼前,这么多的资料,哪一本是属于他的?
茆七大致扫了眼记录内容,首行是姓名性别年龄、科室床号,以下是入院诊断,治疗情况和护理内容。
资料太多,她人力有限,只能用排除法筛选。
茆七对那双手印和脸的印象是诡异,只有个囫囵的像,她根本不敢细瞧。可是现在,她必须要仔细回忆手印和脸的特点。
那张畸形的脸实在有冲击力,茆七只能先从声音分析。
“声音是低沉声色,有像鬼片里特意加工过的缓速,但是声线中气足……”
茆七分析着,将六十岁以上的住院记录取出,堆在地面。这个年龄段基数不大,玻璃柜里的资料本只去掉四分之一。
然后是手印。
“五指纤细,柔若无骨,肤色极白……”
最后是脸。
茆七记得最深的是挤进窗里的一团五官,她的记忆必须往回拉,才能捕捉到更明确的脸。
所以她脑海里的画面,要从她最抗拒的一幕开始。
“额面……白净,眼……黑……”
茆七一边回想,一边打量护士站周边,转移悚然。
护士站在走廊中间位置,左右挨着病房,工作台正对一间病房的门,森森的月光从焊了铁条的窗户铺泄进来,割出一道道影迹。像牢笼。
“眼黑……眉细,唇型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