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霁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单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容清突然有些难过。
她和周政儒是在周晚霁大二那年离的婚,此前一年容清就发现了周政儒出轨,但是她不想周晚霁带着离异家庭的背景生活,一番考量后选择忍气吞声,甚至主动求和,谁知周政儒反而变本加厉,离婚态度更加强硬,还声称他的财产都不会留给周晚霁。
两人来来回回纠缠了一年,容清实在无路可行,这才离婚。
周晚霁性格的改变也是发生在那一年,从前他性格虽然算不上活泼,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就像玉一样,温润柔和,后来他变得寡言少语,寒暑假也很少回家,回来了也是在屋里忙工作。
他一定很怨恨他的父母,容清想。
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两天后的周一,周晚霁去一附院取体检结果。
周一上午的医院大厅被病人和家属堵得水泄不通,各种争吵声不绝入耳,新的一周从医院开始想必每个人的心里都带着点气。
周晚霁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打印报告的地方。拿到报告后,周晚霁先仔细看了看各项筛查结果,检查完各项指标确保都正常后,才长舒一口气。
周晚霁收好报告,想着去问候一下朱铭,顺便向他请教一些容清平时要注意的问题。
朱铭是容清在京市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后来他没有选择留在京市,而是执意南下求学,当时大家都不理解,只有容清无理由支持他,朱铭对此也只是笑了笑,就和那群留在京市的小伙伴分开了好久,周晚霁在南城扎根后,容清和朱铭的联系才多了起来。朱铭现在是南大一附院的肝外科主任,这么多年的坚持也算有了回报。
离开门诊大楼,周晚霁来到外科楼。
刚进大厅,远远就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清瘦身影,正和患者家属谈话,想来聊天应该不怎么愉快,她的脸上写满了忧愁,两条眉毛几乎竖直。
周晚霁朝那个方向打量了好一会,虞晴才从闹哄哄里暼见他。
看到他的那一刻,虞晴的心突然颤了下,随后一种安定的感觉浮上心头,在她的胸腔里弥漫开,像童年时盛夏季节老家墙上那片翠绿的郁郁葱葱的爬山虎。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大衣,身形依旧挺拔,不似工作时的精英干练,他的头发像是刚洗完吹干,蓬蓬的堆叠着,头顶上还有几根不安分的杂毛摇摇晃晃,相比第一次见面少了几分疏离感。
两人对视几秒,虞晴率先冲他点头笑了下,周晚霁顿了顿也用同样的方式打了个招呼。
看着她焦头烂额的神情,周晚霁觉得也没有上前交谈的必要,便撤回目光,转身上了楼。
电梯上行的时候,周晚霁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刚才那抹清丽的面容,又想到他同意虞晴的好友申请后,对方只是过了很久才回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周晚霁看着那个跳动的草团子,轻扯了下唇角,也没回复她。
到了朱铭办公室,看到办公室没人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真是糊涂了,昨天朱铭跟他说他有一台肝移植手术,这会儿估计还在上手术吧。
周晚霁想了想,打算下次再来,刚准备离开,就看到了容清发来的消息:
『小霁,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怪父母没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家庭,妈妈无能为力也只能跟你说对不起。』
『这几年你的辛苦妈妈都看在眼里,平时老是催你结婚,其实也是不想你被我们失败的婚姻影响,我老了,没多少时间了,我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开开心心的,你幸福妈妈走了也安心了。』
周晚霁捏着手机的指节处泛着白,垂在身侧的右手抖了两下,他走到墙边,颓然倚靠着墙壁,神色晦暗不明。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站直,沉默地走下楼去。
经过一楼楼梯口,他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此刻虞晴脱了白大褂,上身只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毛衣,臂弯处还搭着一件羊毛大衣,正缩在角落打电话。
温柔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女声传入周晚霁耳中:
“奶奶,我真没骗您,真有男朋友……行,今年过年我一定带回去给您看。”
虞晴又絮絮说了一会,才挂断电话,回过头就看到周晚霁站在几米之外定定望着她。
虞晴拿手机的手下意识背到身后,愣了两秒,才尴尬笑笑:
“这么巧。”
“嗯。”
“你……怎么在这?身体不舒服?”虞晴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试探道:“阿姨……后来还头疼吗?”
周晚霁眉毛抽动了下,淡笑着说:“没有了,今天来给她拿体检报告,一切正常,劳烦虞医生挂念。”
虞晴这才松了口气,脸上也浮现出柔和的笑容:“那就好,父母年纪大了,我们当孩子的是得多上心,阿姨没事就好。”
“嗯。”
周晚霁点点头,从她身边经过时嗅到了淡淡的薄荷香,清清凉凉的气息长驱直入到达胸腔,他愣了下神,才又继续往前走。
“周先生!”虞晴叫住他。
周晚霁回过头。
虞晴向前走了几步,在他身前半米站定,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那块手帕,递到他面前,落落大方地说:
“谢谢你,聚会那天,还有这个。”
周晚霁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我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盛禹出轨的,不过还是谢谢你,能够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我,毕竟……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