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是不方便,是没有。”
她一本正经说道,李秋屿笑:“你?看?我,都忘了,有机会教?你?上网学习资料。”
“真的吗?我能学会吗?”明月激动了。
李秋屿说:“不难,你?这么聪明难不倒你?。”
明月想了想,觉得该表个决心:“我一定好好念书,不叫你?失望。等我能挣钱了,再还你?恩情。”
李秋屿又?笑了:“这么正式?我只?是希望给你?学习提供点?帮助,不必放心上。”
“可我不能不放心上啊。”明月说道,李秋屿那边像是很随意,“那就放心上吧。”
“你?是不是就是干这个的?”明月好奇。
“干哪个?”
“专门给人学习提供帮助的,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工作?。”
“不是,我不干这个,我们不是算认识了么,帮点?小忙而已。”
明月心里甜蜜蜜的,她说道:“那你?就是属菩萨的。”
李秋屿失笑:“不敢当,我属蛇。”
“那也是白娘子那种蛇,好蛇。”
李秋屿觉得她其实很活泼,说话有趣,烂漫,和春天比又?不一样了。
他?觉得这生气陌生,也不能理解,他?从?来?没有过像样的热情,又?谈不上冷酷,是个难以定义的状态,他?毫无目标,不知是出于什么才愿意施加援手,发?生了的,就是发?生了。
少年人总归对世界还是有兴趣的,他?不会去打击一个少年,李秋屿理智上觉得任何事都没什么意义,总归一死,活着不过是个过渡,是未有生命和结束生命之间的停顿。但是面?对一个少年的活力,他?给予尊重,他?跟她说过一些自己压根不信的话,却希望她信。
他?的思?绪总是轻易泛滥,同样是毫无目标,流动一阵,便又?回到现实,那头明月突然加速说了一堆感谢的话,挂掉电话,声音一下结束。
这些礼物很好,明月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她现在不羡慕任何人,也不想成为任何人,她是李明月,光这一点?就很满意。
她一个暑期也没再跟李秋屿通过电话,即使期末考不错。暑假太忙了,要温书,教?棠棠识字算数,跟杨金凤一道去打农药,她负责站车上帮杨金凤背大?药桶。药桶沉,人背着它,走进比人还高的蜀黍地里,汗如雨密,脸上又?扎又?疼,眼睛都睁不开。
杨金凤一口气能打九桶。
蜀黍地在阳历八月的暮色里,漂浮起薄雾,秋天不声不响来?了,棠棠开学要寄居亲戚家,到跟前了,明月才知道。
“那多不习惯,棠棠皮,人家烦她怎么办?”
“你?表叔没孩子,两口子都待见棠棠,慢慢就习惯了。”
“天天住人家里,人家也不高兴吧?”
“都说了你?表叔两口子没孩子,家里多个小孩儿热闹,你?知道个啥?”
明月不再跟杨金凤争辩,问?起棠棠:“你?想在表叔家住吗?”
她觉得棠棠一定想家。
棠棠说:“想,表叔家有零食,他?家还有个小狗,上回一直跟着我跑。”
明月发?现她无法理解小孩子,她为这事伤感,可棠棠却很高兴,她要到新环境去,认识新同学,表叔表婶子还会给她好吃的零食。
开学的时?候,代老师突然通知李明月到镇上邮局取钱,那是李秋屿汇来?的第一笔资助金,用来?交学杂费。
明月很吃惊,她不会取,便跟着代老师一块儿到那学怎么取钱,然后把钱交给老师,还有剩余。代老师问?她怎么认识资助人的,明月懵然,她把余钱收好,打了个电话。
那头李秋屿像是在忙,接通后,明月听见他?跟旁人说了句什么,才回应她。
“你?怎么给我寄钱了呀,我不能要,你?上回还搁我们家二百块钱呢,奶奶说见了你?得还。”明月心道,我们家跟别?人一样过日子的,她从?来?不觉得需要人直接给钱。
李秋屿认为青春期的女孩子自尊心很强,尤其她这种,品学兼优的穷苦孩子,更需要被尊重。
“每个人都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等你?念出来?了,再还我也不迟,是不是?”他?笑着安慰她。
明月说:“这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要人的钱,占便宜。”
李秋屿道:“你?奶奶太辛苦,一个老人家养两个孩子,这不是占便宜,等你?长大?了有能力帮助别?人,我相信你?也会的。”
明月问?:“我长大?就能变成你?这样的人吗?”
“你?现在就很好,不需要变任何人,好好念书,别?把我这个事当压力,当学习的动力吧。”李秋屿太懂怎么和人说话了,那样妥当,那样舒服,明月这会儿觉得李秋屿是世界第一大?好人。
可李秋屿在电话的那头,好像活在空中楼阁。这声音虚幻,说完了,走到梦的尽头,她有她的日子要过,谁也替不了。
整个秋天,明月都在担心棠棠,人家厌恶她怎么办?学习能跟得上吗?老师、同学都喜欢她吗?明月初三了,学校两周才放一次假,她好不易回来?一趟,杨金凤却说棠棠跟表叔表婶去县城了。
棠棠好像把她们忘了,明月非常失望。
她是不能轻易忘却别?人的性格,很明显,棠棠不是,有玩儿的,有吃的,也没人总是骂她批评她,小孩子的想法简单,快乐就成。
幼儿园的对面?,荣姥太依旧坐着,看?起来?更老了,明月路过,跟她大?声打招呼,荣姥太自顾说:“来?接棠棠啊?”
“棠棠毕业了,到二郎庙念小学去啦!”
荣姥太还是听不清,只?点?头笑,白头发?从?头巾里漏出一缕,在凉的风里一动又?一动。
旁边是几个拄拐的老人,不能在土地里卖力气,也不能出远门,只?剩坐,日头出来?人也出来?,日头下去,便回家。他?们说的事,永远是子虚庄的,好像世界只?有个子虚庄,谁的羊又?下羔了,谁家因为门前路打起来?,谁家的屋建得高压人家一头,谁家闺女又?说妥了……好像子虚庄有着说不完的事,历朝历代,都是这么些个事。
他?们把能说的说完,就不吭声了,看?马路。
要是连绵的秋雨下起来?,便连看?马路的机会,都没了,那就只?能守家里操心粮食别?长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