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乖的,虽然现在比较少见,但以前她就像兔子一样,会钻进我脖子里,一个劲蹭来蹭去,我只需要亲一亲她的眼睛,哄两下,她就会瘫进我怀里,如我所愿叫一声,姐姐。
她叫的姐姐最是好听,洇满水汽又滚着情意,像她喝醉后雾蒙蒙的眼睛。
这种时候,我们才像是小说里的姐姐妹妹。
在这样少见的时刻里,我会专注地看她软下的眼波,听她压抑不住缠连的尾音,闻她身上多了些蜜糖的香味,然后,我吻她,吻得情难自已,再在她把我拉到她身上时,决绝地抽离起身。
一般我只会回头看她一眼,因为再多一眼,她就会用力把我拉回去,撕扯我的衣服,咬遍我全身,如果我把手探到她脸颊,每一次都会摸到一手水润。
我希望她爱我,因为她的爱让我安定,可又不希望她爱我,因为我并不是个值得爱的人。
所以如你所见,我在愚昧地自以为是,我让她碰我,却从不肯碰她,还冠冕堂皇地告诉自己,这样的亲密,她该和她真正爱的人一起。
她明明爱我,而我竟视而不见。
我罪加一等一等再一等。
人确实该少些自以为是和粉饰太平,三年前我自以为是,三年后我粉饰太平,以为过去的事,光凭几句对不起和几滴眼泪就能轻而易举地过去。遑论我还隐瞒了重新接近她的目的。
我爱她,也极度需要她,我对她的爱意与这份需要争不出高低,它们融合在一起,我实在难以辨明,更难以向她言明。
我的爱是不纯粹的,我重新站回她身边是出自私心,而她热烈依旧。于是我更加无从开口,一瞒再瞒,妄想时间掩埋这不堪直言的私心。
曾经她怨恨我的冷漠无情,但现在……我想她怨恨的是我的欺瞒软弱,是我依旧捂着自己内心不让她看清那里钉死的十字架。
她怨我这么多年怎么还是看不明白她的委屈,她恨我这么多年竟然依旧不肯让她的指尖碰一碰我心上早已斑驳的十字架。
她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自己默默替我圆上了许多逻辑因果,再小心用力地消化入腹。她已经这么努力了,现在剩下的这些怨恨,是她无论如何也难以自洽的苦果——原本一切都该由我剁烂搅碎再一点点安抚她咽下的。
她太乖了,我的小君瑜,实在是太乖了。我实在是太可恶了。
她想走近我,更想走进我,我却愚笨到以为她总有源源不断的勇气,因而将这一时刻一拖再拖,直到她的勇气被生生消磨殆尽。
我后悔了太多次,却仍旧不知道该怎样让她的勇气恢复如昨,只能软弱地站在原地看她越走越远的背影。
我该怎样才能让她转身呢?
最开始我这样想。
一定要让她转身吗?
后来我自欺欺人,将这一想法当作我与她之间的正途。
我在这条自认为的正途上闷头莽撞,拼了命往前多走一步,却寸步难行举步维艰,只想频频回头拉她再入地狱。
人不该这样卑劣。
我罪加多等,数罪并罚,罪无可恕,当立即执以死刑!
哈,可我怎么忘了,她是天神,是当初戴着镣铐也要将我拉出牢笼的天神。
她不允许我死去,竟以她的性命为质,交换无限期的死缓。
生同衾,死同穴,她要和我一辈子缠结。
小君瑜,我身负罪孽的十字架,注定无法获得佛祖青眼,而佛祖怜你,许你褪去天神之衣从此无拘信步。我应你为我求得的死缓,那你能不能也应下佛祖施下的恩典?
此刻我对你只剩纯粹的爱,再无半分强留。我爱你,绝无私心地爱你,所以不想再成为你枷锁的一部分,你应当自由地淋一淋天光,晒透我曾带给你的腐朽。
然后,若你还肯以凡人之躯回头望一望我,请给我一个答复——
我愿意受下这无限期的死缓,那囚我终生的监牢,可否由你来看管?
小君瑜,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叫姐姐,不然不给亲了
这是一条好长好长的私信,谢君瑜看了很久,比她正常的阅读速度要慢太多,因为她还得花些时间擦一擦眼泪、花些力气忍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呜咽。
余堇这人,实在太坏。
一开始她是躺在枕头上看,背对着余堇,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光亮。后面她的头越来越低,甚至低进被子里,身体完全缩在一起。
看完后才一分钟的时间,脸上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抹去,身后床垫一塌,余堇身上的消毒水味罩过来。
“小君瑜,你看好久。”
被余堇从背后抱住的那一刻,谢君瑜的肩头颤得更加厉害,身后的人更加用力箍紧,吻一吻她的肩胛。
自肩胛被亲吻的那一点为始,战栗铺满全身,谢君瑜转身将额头靠上余堇颈窝,速度快到余堇都没看清她的脸,就感觉到身体被她禁锢。
谢君瑜去攀余堇的背,掌心之下全是硌人的骨头。
余堇太瘦了,真的太瘦了,她们才分开一个月啊,她怎么就这么瘦了?
不敢太过用力拥抱,谢君瑜转而抠紧余堇后背的病号服,把眼泪贴上对方心口,胡搅蛮缠起来:“余堇,你太瘦了!抱着一点也不舒服!”
余堇没料到谢君瑜看完后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思维有些滞阻,下意识身体后仰想要远离。但怀里的人连头也不肯抬一抬,一味地跟过来再次贴紧。
两人动作间带起的微风拂向胸口,将那一小片湿润浸得沁凉,余堇一愣,终于顿住后仰的趋势,低头看把头死死埋住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