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把躲闪的速度提到了极限。他们一边要躲避通讯虫的监视,一边要慌不择路的保命,这样狼狈的过了半个小时,众人皆是气喘吁吁的时候,细箭形成的攻击阵突然停下来了。
路格斯扛着早已跑不动的桑亚,气喘吁吁:“这就……结束了?”
梁倾沉默的扫视周围。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被这些细箭逼到了不知名的山林深处。灾民对白塔的地形都是了解的,路格斯这时候有些愕然的开口:“这里是……地狱谷。”
地狱谷?
桑亚一激灵,从路格斯的肩膀上跳了下来。他皱起了眉头:“地狱谷就是之前老人说的,白塔国的禁区?”
路格斯点点头。他沉默的拔走了自己身上残存的细箭,疼痛感让他龇牙咧嘴,面容扭曲。
梁倾背上也有数支箭。她看着路格斯拔出来时血肉横飞的样子,闭了闭眼,选择先不动那些伤口。梁饱饱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都是泪珠。他似乎意识到了梁倾的痛疼因保护自己而起,扑簌簌的掉眼泪。
梁倾低头,失笑,擦了擦他的脸:“我没事。”随即,她又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山洞呢,那些人怎么样?聂云他们在哪儿?”
“没了……”梁饱饱不会说很多话,他的表达有限。他指了指远处,皱眉。
“没了是什么意思?大大小小一百多号人。”桑亚忍不住追问。
梁饱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桑亚路格斯,然后再一头扑进了梁倾的怀里:“娘亲,抱抱……”梁饱饱现在虎头虎脑可爱的样子和刚刚一脚踢翻一个大人的架势完全判若两人。
梁倾思索他说的没了是什么意思。也就是在这时候,耳边那熟悉的破空声再次响起。
梁倾战斗本能被激活,她再次抬头,看到原本细箭消失的天空再次出现了一支更长更黑的箭驽。箭头闪着冷光从百米开外的地方凭空出现然后直勾勾的冲着梁倾和梁饱饱而来。
和手指长的细箭比起来,这只箭长达至少两米,腾空出现,速度飞快,清楚的传递着力量,是可以洞穿两个人身体的力道。
梁倾反应极快,她再次用植物沟通的方式,召唤身旁的大树,那些藤蔓在空中迅速织网,试图拦住箭的去路,却被一一刺穿。后者的速度稍微减慢却完全没有被更改方向。和玛西之前召唤出来的细箭一样,这次的目标依然是梁饱饱和梁倾。
路格斯大喊“带着小王子离开!”梁倾这边已经再次拔腿而跑。
可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太短,梁倾没跑两步就感觉到了身体被洞穿的痛苦。她扭过头去,看到桑亚和路格斯的身体均出现了血窟窿,他们以同样惊讶绝望的眼神看向梁倾。
梁倾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松手试图把梁饱饱推出去,可是还是晚了一步……梁饱饱仰着头,小脸瞬间变得苍白。因为痛苦,他眉头骤起,眼泪不自觉的往下落。
梁倾看到了自己和他的身躯因为这根箭洞穿而串在了一起。她的心脏无可附加的狂跳起来,心理撕扯的痛苦胜过了眼前所经历的一切。
“娘亲……我会来找你的……”
“梁倾……我们还可以重来……”
在梁倾的意识消失之前,她听到了耳边传来了不同的两个声音。
一个稚嫩,充满了对她的依恋。
一个成熟,依然是陌生的,但是笃定的,带着让人心安和宽慰的味道。
白光闪过。白塔国的密林,地狱谷的入口,中箭的桑亚路格斯,都如同撕裂的拼图画,开始在眼前支离破碎。
梁倾抬头,看向更远的地方,白光深处,像是电影回放一样,一幕幕闪现过她经历的一切……巨狼在都市的深夜猎食,银泉小镇那条通往幽暗秘闻的小路,经历过人虫大战后崩溃的海上巨树……最后画面定格在梁饱饱的小脸上……
梁倾感受着眼泪滑落,收紧了手中抱着的孩子,她感觉天旋地转,白光侵蚀了她所有的视线,耳边轰鸣着各种熟悉而不熟悉的声响。
再次睁开眼,仿佛过了很多秒,又仿佛只过了一瞬。她偏头,定位到了那轰鸣声的所在。她被缓缓推出了机器。检查室头顶的灯光冷冰冰的撒在她的脸上。她动了动四肢,只觉得僵硬麻木,牵扯到了后背的伤痕,让她忍不住龇牙。
“你这孩子!别动!”妈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梁倾睁大眼睛,看到了父母,医生站在自己的身边。身旁,是大型的核磁共振机器。
“医生,有什么问题吗?”梁倾父亲紧张的问医生。
“摔下去的瞬间,除了身体砸到了地铁维修员遗漏的工具,大脑暂时没有什么损伤。但是当时失血较多,所以现在人有些迷糊是正常的。静养一段时间,等她背后伤好了,就没事儿了。”医生匆匆的在报告上签字,递给了梁倾父母。
梁倾则看着自己被两个护工抱下了核磁共振器,坐上了轮椅。她失落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梁饱饱不在了,路格斯桑亚,施小风聂云都不在了。
“怎么啦?”梁母关切的问道,她顺着梁倾的视线看去。因为擦伤,缠着绷带的手散发着药味。可是梁倾再也闻不到梁饱饱身上奶呼呼的味道。
她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听到自己清晰的回答:“没什么。”
一连几天,梁倾沉默寡言。她默默的看着护士给自己换药,看着父母来探望自己,看着医生巡房给出的结论,终于慢慢的拼凑出了发生了什么。
她在那个深夜,回家的路上,在地铁站摔倒,从楼梯滚落,砸在了大厅维修瓷砖时工人留下的工具上。工具刺伤了她的后背,又因为深夜值班人员稀少,耽误不少时间才被发现。昏迷了一天后,梁倾转醒,人已经在医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