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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1页)

姜培生嘴里说着:“也能理解吧,毕竟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能。像我表姐杜夫人那样,千里迢迢愿意回来陪丈夫还是少数吧。”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他脸始终阴沉着。婉萍轻轻地晃了晃姜培生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怨恨她的。”

“我不能怨她吗?老王对她多好?如今就换来这么个结局,人都会心寒的,我怎么就不能怨她?”姜培生愤愤地说。

听他这样讲,婉萍也只轻叹了口气说:“王太太曾经同我讲,她既不善于经商做生意,也不适合去学校当老师,她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做王太太。”

“王太太卷走了老王的全部家当,如今老王是没用的,那些家当足够她在国外继续做王太太。老王打仗多精明,家里就有多糊涂,他那位王太太才真是个会打算盘会过日子的明白人。”姜培生黑着脸说。

婉萍没有再接话,她想姜培生这话虽然说得难听,却也是真的。大概王太太最擅长做的就只是王太太,当王司令变成老王,王太太也找不回她从前的位置,两人的婚姻自然只能这样收场。

六七年环境开始变得很紧张,老王本来就病重,后来有人上门闹过几次,让他的情绪更崩溃,第二年开春没多久人就在医院里去世了。

老王走后不久,他们这些文史专员们的工作都停了下来。没事情做的姜培生索性成日待在家里,反正十二年监狱生活里他早就练出来了一门打发时间的绝学,一个人一个小板凳坐在院里看花、看树、看鸟、看蚂蚁都能耗一整天。有时婉萍从女中下班回来,看见院子里的姜培生都替他感到无聊,结果人家却笑着说:“我待在我自己家里有什么无聊的?我在功德林跟一帮子四五十岁的老爷们待一起才无聊。不仅无聊,听他们掰扯过去的屁事儿还心烦。”

夏天的时候姜小友响应号召,去了云南做下乡知青。说起来这孩子,婉萍总忍不住摇头,因为姜培生的缘故,他二十八岁了却一直没人肯嫁。陈瑛和如怀都帮忙张罗过好几次相亲,甚至有一回俩人都看上了对方。

那个女孩子婉萍见过,是个护士,人谈不上多漂亮,但乖巧温柔,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陈婉萍喜欢她,毫不犹豫地拿出当年从天津带出来的黄金打了一副镯子做订婚礼,收礼的时候女方父母眼睛都笑没了,可隔天他们得知姜培生是从功德林里改造出来的,俩人马上就改了口,死活不愿意再承认这门订好的婚事。

女孩在家里怎么哭都没用,一气之下闹起来绝食,她妈妈见状跑到贝满女中校门口大吵大闹,骂好心做媒的陈瑛是害人精,骂姜培生是毒瘤,骂姜小友是封建余孽,气得婉萍直抹眼泪。最后还是姜小友上门劝好了闹绝食的姑娘,从她家拿回来一对金镯子。也是那之后,他再没找过对象。

姜小友去了云南后,家里就剩下姜培生和陈婉萍。如怀看着姜培生一个人蹲家里着实太无聊,于是想办法往家里弄了台缝纫机。因为他听姐姐婉萍提起过,姜培生在功德林是缝纫小组的,会做针线活,如怀不觉得姜培生的针线手艺能有多好,只是觉得他帮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总比天天院子里发呆要强。

后来运动越闹越大,学生们也不上课,成天斗东家拆西家的,婉萍自然也没了工作。夫妻俩过起来四目相对的日子,有时候婉萍和姜培生并肩坐在小院里,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有种他们就这么已经过了千八百年的感觉。不过婉萍到底没磨出来姜培生那副功夫,她还是闲不住,出去找了帮人糊纸壳子、穿珠子之类的小杂活,不收费,单纯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这期间自然有人闹过姜培生和陈婉萍家,只不过是乌泱泱一帮人刚跨进门槛,骂人的话才嚷嚷几句,如怀和陈瑛就赶过来了。如怀在抗美援朝时负伤得了个战斗英雄的称号,后来退伍进到宣传部门工作,他早就看不惯这些不知轻重的半大姑娘小子们了,趁机狠狠骂他们一顿,把人从屋里全哄了出去。

晚上坐在餐桌边时,婉萍想起来43年在重庆。那时候姜培生刚升了少将,因为一件西装,如怀堵气说将来有一天这家指不定要靠他呢!当时婉萍只觉得这小子说大话,如今看来还真是要靠他。

闹事儿的人后来再没有来过,不过主要原因不是如怀,而是因为姜培生的表姐夫老杜。老杜家里被人闯了,闹哄哄的一伙人砸掉人家的缝纫机,把屋子翻腾地满地狼藉。这事儿很快让一位非常有名的周先生知道了,周先生为此明令禁止再去打扰老杜一家,同时也吩咐跟杜一样背景的都不要过多为难。

两个月前我部于富水县燕子坡被剿灭,被俘时我身患破伤风、肺结核与败血症,几乎只剩一口气。我原想着熬死自己,或者等他们来将我击毙,横竖是没想过投降的。我不投降,并非出于对老头子的忠诚,我自然已知他必败无疑,也没有以身殉党国的偏执,实在是我以为你已经去了台湾,我只担心自己投降后那边的特务会为难你。

「更本」  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就那么两年,小年轻们一跑去全国各地的乡下,胡同里的老邻居们渐渐恢复了些往日交情。婉萍也不再守着小院不出门,又开始跟街坊们走动。因为家里有台缝纫机,所以婉萍经常会拿回来一些邻居们需要缝缝补补的衣服给姜培生,让他有点事情可以做,免得像老王一样,六十岁就得老年痴呆。

只不过那些针线活儿名义上说的都是婉萍做,因为她害怕人家介意姜培生的身份。

日子晃悠晃悠地到了七五年,姜培生听说全国监狱里的在押战犯都被放了,想去国外或者岛上的,国家还愿意给路费。

“乱七八糟的日子要结束了。”姜培生对婉萍说。

“你怎么知道的?”婉萍问。

姜培生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再老的狗,嗅觉也是灵的。因为它一辈子都靠这个本事活,闻不着味儿就该死了。”

婉萍看着姜培生那双黑亮狡黠的眼睛,觉得自己还担心他得老年痴呆真是瞎操心。如果老王不是被他老婆气得太过,大概现在也活得好好的。

“党国的将军们从来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啊!”婉萍到了这时才想明白:“这些年就连脾气出名火爆的老宋和他的新夫人一样是安安稳稳过来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时候能发他那臭脾气,什么时候不能发脾气,他心里明镜一样清楚呢!这些人啊,都是人事关系乱成麻团的党国里爬上来的,哪可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果然,没过几年姜培生的工作就恢复了,而且这一次比从前的职位还高一些,工资涨了,工作时间却不要求,属于他乐意去就去,不想去也照样可以享受特殊待遇。

姜培生闲了这么多年,终于又找到可以真正发挥余热的地方,于是迫不及待地就跑回单位去做他的文史研究员。他要把脑袋里已经回忆过无数遍的旧事儿写在纸上,他真切地想让那些事儿被后来人记住。1937年的冬天有三十万中国人死在了南京城里!这不能被忘记,他看到的一幕幕都不该被后来人忘记。

从前的邻居还是习惯性地把衣服往婉萍家里送,姜培生白天忙着去上班,晚上回来还得带着老花镜给人缝缝补补。婉萍看着他辛劳,自告奋勇地要帮忙,结果刚踩一下子就把缝纫针给别断了。

姜培生拿着半根针,心疼得不得了。婉萍看着他笑:“从前在天津,你往家里拿回来那么多美钞金条,当时应该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了根针心疼吧。”

“那时候和现在可不一样。”姜培生摘了老花镜,笑着说:“讲老实话,当年我就没觉得这个国家能有任何希望。我就是想捞钱,把我家里人和手下的弟兄照顾到,至于其他的,管他妈什么洪水滔天死多少人。可现在不同,我真心实意地觉得这个国家有希望有未来。老美先进吧!厉害吧!结果不一样被泥腿子按在地上打。他们当年把美国人打服气了,也把我打服气了。婉萍,我就是那时候觉得你弟弟如怀说的对,他们那群人真了不起!你看现在,之前闹了快十年,结果说改就毫不犹豫地开始改。光就是行动力上,岛上的王八蛋们就差了人家十八条街。那些人是只会动嘴皮子,可国家是要人来干活的。我现在信他们能干好,所以我也想贡献一点力量。就比如说这根针,我不会生产,但我至少能做到不浪费,对不对?”

“你觉悟高啊!”婉萍笑了。

姜培生拿着半根针,也笑:“士别三日,君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我都这把岁数了,能多为大家做点事情,我是高兴的。”

话是这样讲,婉萍心里还是心疼她家老姜,所以悄悄去找了邻居。她告诉他们,这七八年来打补丁、缝袖口的人其实是那位国民党的中将,而教姜培生怎么踩缝纫机的人更是当年在东北的第一军事大头头杜先生。

“了不得了,真是了不得!”邻居大婶看着针脚整齐的袖口说:“唉呀,这走线真是比好些女人做得都细致呢!难怪人家能当将军,真是聪明人干啥都干得比别人干得好。”

听到人家这样夸丈夫,婉萍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她回去把这话学给姜培生,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乐得像被老师夸奖的孩子一样。

80年春天,姜小友拖家带口的从云南回来了。他的妻子是云南当地的一位傣族姑娘,人长得很清秀漂亮,话不多但是很爱笑,笑起来看得人心里像拱进来小太阳,怀里都是暖洋洋的。姜小友有个女儿,五岁了,出生在春天所以叫春生,她长像母亲多一些,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姜培生和婉萍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第二天就带着她去北海公园玩。小姑娘走累了,姜培生又跑去买来花生糖给她吃,抱在怀里找个人来拍照。

春风吹着杨柳,杨柳拂着水面,一群带红领巾的少先队员跑了过去。姜培生乐呵呵地看着那些年轻的稚嫩的脸,一眨眼睛,眼泪居然掉了出来。他想到了自己,出生在大清朝的光绪三十四年,成长在张大帅打李大帅的混战年代,等他成为军人对手换成了日本人,好容易把日本人赶走,他自己又一脚堕落成被别人驱逐清理的对象,接着是坐牢,出来没几年又遇上乱七八糟的运动。

不过好在都过去了。这个国家顽疾已除,全然焕然出新的生命力,姜培生看着周围恍然发现这番天地早已大变了样子!

春日正当好,姜培生抱紧了怀里的小姑娘,轻笑着说:“这个国家以后就靠你们啦!千万千万不要让人失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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