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水流睁开眼,叹了口气,她听见声音很长时间才有力气睁开眼,知道发生了什么,嗓子疼得厉害。
结果就是,她重感冒发烧,心肌炎,加上低血糖,加上体质虚弱,加上不知道为什么的缘故就晕过去那么久,李姐已经数落到:“早知道喜迎街我就该拦住你啊你说撞上鬼就是不好啊我还得给你准备个小盒,你那些欠条也还不上了我都没指望我给你养老怎么是我给你送终啊……”
“我没死……”她提醒李姐,“我会还你的……我……”
李姐声音变低了,但还是继续絮叨:“墓地不要钱啊?唉一天天的这事儿闹的,刚柳暗花明呢立马就晴天霹雳啊……”
“美兜妈惹儿,”谢水流歪了歪头,“下次跟我一起去找狗斯特信物吧……没有你我不行的……”
李姐立即站起来扭头走出病房,撂下一句:“医药费你自己付。”
气球城堡法则13
还是李姐给付了。
谢水流醒来好了没一会儿又睡过去了,好像八辈子没睡觉似的把李姐吓了一跳,找来医生一看说没啥事就是睡着了,睡了个天昏地暗连厕所都没去,反复四五次之后,李姐轻轻拍她一巴掌,非要让她吃点东西再睡,吃了半个面包又要躺下去,李姐说:“你再睡就把我也带走吧!”
谢水流强打精神起来,仍然是迷迷糊糊的。还好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回去之后窝在李姐的沙发上又睡了十个多小时才醒来,睁开眼喊饿,李姐半跪在沙发跟前把包子往她嘴里塞,跪求她别睡了别死了快吃点吧,谢水流也终于回过力气了,四下摸索。
“鬼信物……无猜的鞋子!鞋子呢!”
“供起来了。”李姐随口说。
谢水流:“啊?”
“我装塑料袋,搁门口了,一会儿拎走,搁我这儿万一撞鬼了,多晦气。”李姐说,谢水流呼出一口气,一边往嘴里塞雪菜馅儿的包子,一边拉着李姐说话。
“现在有两个鬼信物了,你跟我去一趟居委会吧。”
“我还想说呢,你什么意思啊?盼着我撞鬼呢?不跟你说了,不用弄吗?你没上过班,不知道,我跟你说,有的东西就是你拖着拖着,就不用干了,这鬼信物也是一样的。”
“我是给你留个保险!你要是一点不撞鬼,那傀夫人那里怎么说?”
“那傀夫人也是找你不找我呀,可见我不是那体质。”李姐挣脱,扯走她身上的被子,抓来一大袋子包子和杯装紫米粥递过来。
李姐嘴硬不配合,谢水流无法,论年龄,力气,辈分,身份,哪一项自己都不能强迫李姐,李香萍女士勤勤恳恳工作半生大概就是为了此刻硬着脊梁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谢水流很担心。
“话又说回来,要是怕丢,你怎么不先给自己加上那劳什子鬼信物,先给我干什么?我跟你说,这阴间的东西抵不了阳间的债,你该还钱的时候还是还钱,货真价实人民币,不是冥币哈!”李姐把调门拉得特别高,一点商量余地不给她,谢水流还没交代过林栖之的事情,自己也没梳理明白,半晌没说话。
沉默好一会儿,李姐又说:“这次是什么事情?这个鬼也太凶了,把你弄成这样。”
“鬼帮了我。”
气球城堡里的鬼,除了无猜的哥哥之外,都帮了她,就连无法沟通的二孩妈妈最后也没有伤害她,而是搀扶着她走到湖边的,更别提一直嘴硬心软的无猜——那里的事情让谢水流心里有所猜测,却也不知道全貌,最后的最后,看见无猜身上没有那个畸形的脑袋,和她的畸形的哥哥玩玻璃球的画面,竟然都有些温情。
“屁嘞,还有能帮人的鬼啊。”
谢水流想把无猜拿出来举例,却也没吭声,林栖之也能算在此列吧,可是心头却总浮现出傀夫人的警告,红衣就是红衣,没有恶意哪叫红衣,厉鬼中的厉鬼,手上沾着无辜者血的那种。
杀人的是妹妹还是哥哥?怪物,畸形的怪物,还有那个没能和姐姐见最后一面的驼背女人……如果她下次去居委会,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无猜,她还是想知道无猜的故事。无猜又说过一些没机会了之类的表达,难道说这次被拉回去就会受罚么?
忧心忡忡半晌,她哀求:“李姐,和我一起去吧,我还要去居委会问问清楚呢,每次你都扔我一个人去,万一我出了什么事……”
李姐眉毛一竖:“怎么,怎么,怎么还撒娇?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吃你这套?你怎么油滑起来了?什么时候学会的?”
一连串重复加问句就跟爬音阶似的越来越高,谢水流之前没有硬拉着李姐去,打定主意受苦受难一个人去正好,李姐只需要坐在家里被她报答就行,但她发现没有李姐自己真是没用——比起这种自我攻击,她感觉自己有点敞开,想把李姐拉进自己这个世界里。
或者说,变得自私了?
她又犹豫了:“哎呀,好吧,我自己过去。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安全的,钱我肯定会还的……但开店的事情还是暂缓吧,你快把店面租出去吧,我想想别的办法,也不能莽撞就开店了。”
吃完嘴里的半口包子,谢水流终于感觉好一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退的烧,起身把剩下的包子放下,桌上还放着一杯温水和药片,李姐冷笑着一屁股坐在她刚刚躺着的位置,翘起腿:“以退为进,这是什么招数?”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谢水流讪讪地用吃药的动作遮掩表情,“我自己去也好啦,但等我收集齐了,你还是一定要过去的,毕竟是个保险……总有个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