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的时候,喜迎街里亮起了灯,杨枝甘露的呼吸也乱了,拿起棍子就站起来,谢水流说:“旁边的店铺也开了,但没亮灯营业。”
超市,打印店的门都开了,里头的景象却没有什么变化,超市的门半掩着,李姐探头,谢水流说:“先一起去面馆看看。”
面馆的卷闸门开了,门上贴着营业时间:17:30-20:30。
几人先没有贸然开门,透过玻璃门往里看,普通的面馆的陈设,里面几张油腻腻的桌子,最里面是柜台,柜台后头是紧贴着墙的陈列柜和一把椅子。陈列柜旁边是个窗口,透过窗口,能看见里面隐约有个人影在晃悠,里头不断有水蒸气往外冒,看起来是厨房。角落里有个半掩着的供后厨出入的小门,门闩断了。
谢水流扶着门把推开,李姐捏住她的裤腰带,打算随时把她撤回。
门打开了,后厨里传来炒菜的声响,有饭菜的香味飘出来。进来看,墙上贴着菜单,都是惊人的便宜,面是主要的,还提供一些普通家常小炒和凉菜之类,李姐说:“千算万算没想到。”
“什么?”
“有点饿了,早知道在家吃点再来了。”
“谁让你来这么早。”闵瑜说。
李姐就不吭声了,杨枝甘露倒是翻起了包,翻到一包巧克力递过去,李姐摇头说自己是嘴馋不是真饿了,杨枝甘露自己咬了半块,收起来,左右打量。
“分开找找线索,发现什么大家一起看,注意细节,看完了尽量放回原位。”谢水流说,几人散开了。
进来看,面馆天花板上挂着摇摇欲坠的一个大电风扇,有一半的电线露在外面,歪斜着苟延残喘地慢悠悠地转着,八张桌子,桌子上都放着醋,辣椒,都已经变质了,筷子筒里的筷子都发霉了,小飞虫偶尔扑出来。桌子下面胡乱得摆放着一些塑料椅子,缺胳膊少腿的也不少,时间久了,轻轻一掰就掰下几块发酥的残片。
李小个,十岁。一般这种饭店里的小孩都趴在柜台或者某个角落里的桌子写作业,虽然闵瑜没明提,但谢水流想,要找鬼信物,大概也是从李小个身上出发。信息不够是个问题,下次借鉴一下杨枝甘露,在网上搜一搜,或许会有一些别的消息。
杨枝甘露已经在柜台搜寻起来了,翻出一个破塑料袋,谢水流走过去一起看,里面有作业本,课本,习题库之类的,杨枝甘露已经翻开了作业本:“日记本。”
谢水流翻到一本暑假作业,这些纸都发黄发脆,她很小心,在夹页里找到一张表,是学期结束后的老师评语之类的,上面还有个人信息,好多都似乎被打湿过,钢笔字洇得很厉害,只是看看打印表头的日期……也是有些年头了,还有一张模糊的黑白证件照,看也看不清,到现在都不知道李小个是男是女,证件照也是短头发,红领巾,清晰度本就低,还经过这么久,看起来糊得看不清五官。
老师的评语是用红色圆珠笔写的,因此还模糊能看见点,半蒙半猜:
该生性格安静,学习努力上进,成绩有很大进步空间,只是个性孤僻,老师希望你能融入集体,做个大大方方的好孩子,享受美好的校园生活!
她把评语表递给杨枝甘露,杨枝甘露把日记放下了,谢水流拿过来看杨枝甘露刚刚看的那一页:
我不喜欢粉色
粉色是我最不喜欢的颜色,但我的衣服是粉色的,我的鞋子是粉色的。有一天她上街,买了粉色的袜子,我很难过,袜子五个一起卖就便宜,只sheng下粉色的,更加便宜了,所以买了粉色的。我讨厌粉色。
谢水流默默翻了翻,日记本是新的,前面一页是自己名字:李小个
再往后还有一页:
我不喜欢吃挂面,我想吃方便面,我家里开面馆,但我只能吃挂面,
后面似乎没写完,再往后翻,有被撕过的痕迹,撕了好几页,连笔痕也没有。
袋子里还有些别的,头绳,蝴蝶的一字夹之类的,还有一些碎橡皮,铅笔头,小孩不大会打理书本,每一本的角都是皱的,乱糟糟地堆在一起。
李姐也仰脸看见了电风扇,说:“小孩大概就是在这儿吊死的,看,线都让拽出来了。”
“还有别的吗?”
“我刚刚想进后厨看看,但太脏了,我打开门没法儿下脚,都是垃圾。”李姐说,意思是除了这些,没有别的信息,走过来看日记:“嫌妈妈买的袜子不好啊,小孩都有这心思,但过日子的是大人,小孩不懂这些。不过李小个要是男孩,天天穿个粉的也挺不像话的。”
谢水流说:“有的粉确实不好看,女孩穿也不好看。”
闵瑜忽然冲窗口说:“我要一碗面。”
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往窗口里看,只见厨师继续颠勺,没有接她的话。
厨师是经典的“脑袋大脖子粗”形象,戴着一顶蹩脚的小帽子,头发不多,络腮胡子,额头和脖子上一直滴出油腻腻的汗,落进锅里,两根粗壮的胳膊下左右配合,很快就炒好了一盘番茄炒蛋。
厨师端起锅,把菜倒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刷了刷锅,忙忙碌碌地走到另一边开始揉面,抻面条,扔进汤锅,等熟了再舀出来放进碗里,再一气呵成地倒进垃圾桶。
李姐低声说:“他不会就是凶手吧,折断人脖子的,他是李小个爸爸吗?”
“或者是叔叔之类,住在这里,日记里也没写妈妈,或许是亲戚家,小孩不敢说自己的要求。”谢水流说。
“再看看。”杨枝甘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