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小美唱了首《容易受伤的女人》,林飞唱了首《潇洒走一回》,大刚在一旁忙着和小广喝酒了。
“我父神志不清,书记您何时回?”小广的BP机上,出现了范小霞的留言。
小广结束省委党校的学习,第二天一早就往回赶。自己的司机在县里,没叫上来,就用了林飞的丰田皇冠车。
一个小时就到了C市,到市委拜访了罗中衡书记,汇报了自己的学习体会。
“广田,回来就好,家里事情也多。”罗中衡第一次和小广用上了“家”这个字来谈工作。在官场,家这个字,往往是同僚之间对自己所效力的一级党政的简称。有些紧急会议,会议召集人会说“在家的领导都参加吧。”或者接待上级领导时,会说:“某某领导不在家,本来也要来陪的。”这个家,就是指工作所在地。
小广已经是市委常委了,罗中衡亲切的说“家里事情也多”,而不是说:“回来就好,东方县最近事情也多。”显然,罗中衡希望小广在市委常委会、甚至整个C市,尽可能发挥作用。
“书记,我们县老县长范博相人怎样,他女儿范小霞告诉我说范老有点神志不清了。”小广一直不怎么乐于打听官场逸事,这次是范小霞发来了信息,所以想增加点了解。
“老范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罗中衡沉思了一会,说出了这句高度总结的评价。
“精神洁癖?”小广对用这个词语形容老干部觉得很新奇。
“对,我对他有些了解,我从省里调到C市来的时候,他刚好退休,几次老干部的活动中,我见过他,老范很清高,很爱面子。他不是那种剑拔弩张的人,处事低调,谨小慎微,律己甚严。可官场上,高风亮节、勤政务实的自然大有人在;品质低下、浪得虚名的人也是免不了的。而往往是后者伤人最深,好人不怕多,坏人怕一个,当家三年狗都嫌。老范从县长任上退下来后,我本来建议他再去人大或政协干上一届,他谢绝了,老范是个好同志,就是太清高了,难于沟通。”罗中衡对小广毫不保留的说出自己的印象。
其实从小广从北京空降到C市,罗中衡也想知道他有什么家族背景,抛开每个人都有的好奇心不说,作为市委书记,如果连自己治下的副县级以上官员的人脉来路都不知晓一二的话,那反倒稀奇了。从省委机关几个私交甚笃的老朋友口中都没打听到任何消息,甚至连省教育厅的朋友也对这位从部里下来的年轻干部毫不熟悉。
让罗中衡最感到放心的是,这位冯广田为人处事成熟低调,务实勤政,并没有自己所担忧的京城公子哥的浮浪习气。从教育局副局长到东方县委副书记,直到县委书记,冯广田脚踏实地,用自己的个人魅力,改变了东方县的官场风气。并且冯广田对自己是非常的尊敬。当一向以严肃著称的张爱国常务省长连续两次来东方县,省委书记亲自打电话透露省里有意向提拔冯广田,罗中衡一方面倍感振奋,另一方面,他也在想:自己对经济工作比较薄弱,如今全国都在谈论经济发展,都在谋求改革,如果能把冯广田提拔到重要岗位上,自己就多了坚实的左膀右臂。
罗中衡内心一直有一个心病:市委几个正副书记里面,懂经济的真不多。几个有企业工作经验的副市长,还带有很多计划经济时代的老思维。
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罗中衡想把小广提拔到副市长岗位上,可省里说了,还要把他放在东方县。这次省里又把东方定为经济体制改革试验区,显然,东方也就是省领导的蹲点试验区,站在全省的大局考虑,在东方尝试着改革的试验,冯广田的作用确实比副市长要大,要重。并且东方县上上下下已经拧成一股绳,人人思改革,人人抓实效,干部队伍空前的凝聚务实,如果冯广田再在东方呆上几年,不仅东方的经济发展会更加快速,而且,还将带出一支非常宝贵的干部队伍。
小广回到县里,毛主任马上就帮提来开水。
“毛主任,以后你不要这样了,这些就叫小康做就是了,你是县委常委了。”小广大声批评着毛主任。
毛主任仿佛没听到,继续帮小广泡茶。小广越是批评他,他越是觉得冯书记对自己好,当成自己人才会这样公开骂。冯书记不欣赏自己,怎么会把自己提拔到县委常委呢?当初徐连生千许诺万承诺,却一直没提拔自己到常委,人家冯书记,从没说什么甜言蜜语,宁是一步到位把自己提进了常委班子。这样的思想一直陪了毛主任走过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已经在骨子里把自己当成冯书记的人了。
小广实在拿毛主任没办法,也就由着毛主任折腾了。
“书记,您这次进市委常委,我们感到太兴奋了。”毛主任笑着说,看的出,这回他是真的开心的笑了。
“先帮我通知范小霞过来。”小广命令着毛主任,小广突然发现,对付毛主任的最好办法就是命令。
“好的,我马上就通知。”毛主任快步走出去,关门后,小广就听到走廊里毛主任在跑的脚步声了。
“这个毛主任,真好玩。没当上县领导,老觉得自己不是官,现在是县委常委了,反倒不把自己当成官。”小广笑了笑,觉得毛主任这样的人挺逗。
范小霞风风火火大步走进来了。人的命运就是这样的神秘,很多时候,你想都不敢想的,命运就拐弯了。这样的变数,让人对未来充满期待。
大学毕业的时候,范小霞还是个害羞的小姑娘,第一次看到冯书记,还会象小女生一样的惊羡。自从被点名跟随冯书记调研,到后来被点名负责东方米厂,范小霞彻底被繁重的工作淹没了,别说美容化妆,有时甚至连洗把脸的时间也没有。在米厂的车间,在大操场和拖拉机手和农民交谈,在烈日下,在仓库里,范小霞整年整月的这样忙碌着。
“冯书记,可回来了,我老爸的心病,非得您亲自给治治。”范小霞这两年天天跑市场,说话变得象开机关枪似的。
“范厂长,我又不是医生,怎么能治范老县长的病呢?”小广笑了。
“冯书记,您怎么老开玩笑啊,人家是真急了。”范小系:“我爸爸现在天天在家叹息,念叨,茶饭不思了。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也只有您能解开他的心疙瘩。”
“是什么事让老人家焦虑成这样?”小广关切得问。
“还不是那些闲言碎语,有人还在说我是廖县长的小老婆,还有人说我有今天的成就,是我爸爸到处卖老面子求来的。这些闲话气得我老爸茶饭不思。我真没办法了。”范小线说着自己的苦水。
“哈哈,我知道范老爷子的病根了。他这是精神洁癖。”小广突然想起了罗中衡书记的话。“走,我们这就去你家。”
“小霞,冯书记来的怎么不早点说啊。”冷坐在家的范博相看到小广进来了,心神大振。很多退休的领导干部,心态调整不到位,就容易有失落感,容易发出“人走茶凉”的感慨。所以退休领导干部特别自尊,特别爱面子,范博相本来心态调整不错,按照罗中衡的说法,他是主动放弃人大政协的过度,直接退休的,可见,他并不想延续自己的政治生涯。退休后,日子本过得清淡,也自得其乐,却因为小霞的事业成功而被推到风口浪尖。这个视名誉胜于生命的老人,被激怒了,乃至茶饭不思,整日唠叨。
“范老县长,小冯我早该来看望您啊,您看,小霞为了米厂,连家都顾不上。”小广问候着范博相。
“冯书记您忙,别浪费时间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范博相露出了笑容。
“老县长,《孙子兵法》的“九变篇”有一句话说的是‘将有五危’,其中之一是‘廉洁,可辱也’。一个人把名誉的不受玷污看得过重,就容易受到侮辱,反而中了人家的下怀。不如喜怒在我,笑骂由人。我知道您范老县长一生正直清廉,怎么可能任人泼脏水。可身正不怕影子歪,何况你的影子还没歪。”小广安慰着范老县长。
“那些谣言太伤人了。冯书记。”范博相叹了一口气。
“轻视它,让谣言埋在卑贱的尘土里。”小广脱口而出,也不知道这下是引用了那位大师的话。“人类的一切活动中,唯一能依赖的是自己的理性、诚信和高贵的人格。范老县长,这些您都拥有。小霞能有今天,是我提拔的不错,但更多的是她自己的努力奋斗,我提拔她之前,和您老人家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是您老人家到处卖面子呢?还有,小霞已经阂的秘书康建国在谈恋爱,她怎么可能会和廖县长不清不白呢?老县长,您就放心,好好的安享晚年。”
“小霞,你和康秘书的事怎么从没阂说?”范博相听了小广一席话,精神振作了很多。
“我……”范小霞语塞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冯书记会这样说。自己和康建国是有感情,可毕竟还没确定关系啊。
“别害羞了,小霞,你应该跟父母说的。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亲自为你们主婚。”小广嗓门拉大了。这个时候,大嗓门更容易传递喜悦的信息。
很多事情,刻意隐瞒或者保守只会徒增忧思,捅破窗户纸反倒亮堂了。经过冯书记这样一激励,范小霞觉得自己该认真的考虑康建国的求爱了。
中午饭就在范博相家里吃了,经过冯书记的心理疏导,范老先生心里亮堂了,兴致一高,就拉着小广喝起了小酒。考虑到下午还要开县委常委会,小广没敢多喝,几杯酒下去,范老先生早已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下午的常委会,气氛就热闹了,这是小广被宣布担任市委常委以来,第一次在自己县里召开常委会。
“书记,现在您是市领导了,这是我们东方县的光荣啊,我建议我们应该庆祝下,顺便为冯书记学习归来接风。”廖县长扯着题外话。
“好啊,过去我们东方出去被提拔市领导的多,现在是市领导坐镇我们东方。”陶副书记接着廖县长的话,大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