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狡猾的、骗走了魔鬼的心的女孩。
高傲的魔鬼大公是不会承认自己已经失去了心的,这是一个可耻的弱点,他应当在得到她的下一刻就掐断她的脖颈。
再品尝她的血液,将她的心脏做成杯盏,将她的灵魂永恒囚禁在自己的身旁,她要日日忍受来自深渊的酷刑,作为她背叛的代价。
等他腻味了,他才会放出她的灵魂,准许她侍奉自己,她要日夜待在自己的身旁,不允许去看任何来自人间的事物,她的视线要永远放在自己的身上,深渊将成为她唯一的归所。
有时大公又会陷入难言的感慨,最开始,他们还是有共同的回忆的。
在战争还未结束的时候,在她还属于他的时候。
在大公的眼里,那确实是一段洋溢着甜蜜与芳香的回忆,每当他征战归来时,他的人类女孩总是会乖巧地待在宫殿里,用那双湿润的乌黑双瞳望着他,阿斯莫德不得不承认,当她就这样无害地、怯生生地望着他的时候,他总会无条件地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那时他们有大把的时间体验欢愉,他记得那具雪白身体上的每一处细节,也曾品尝过她眼角的泪痣与忍耐到极致的泪水,魔鬼蓦然反应过来,他竟不知不觉将她的一切都回忆了起来。
宫殿的气压再一次低了下来,魔鬼大公从王座之上走下,深红的眼眸望向了天空。
那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深渊没有太阳,只有极致的黑夜与血色的天幕,阿斯莫德张开了黑色的羽翼,他猛然冲向了天空。
天幕在颤抖。
细小的裂痕短暂出现,但很快了无痕迹。
大地在震颤,地面上的恶魔和魔族们纷纷惊恐地抬头,望向那道漆黑的身影。
漆黑的羽毛掉落在地,在最初的几次试探后他便落至了地表,红眸魔鬼漫不经心地扫过在场的魔族们,源自高等魔族的先天压制使得这些低贱的魔族们情不自禁地跪伏在地。
“真罕见。”一道轻佻的声音响起,阿斯莫德厌恶地扭头,看向那道同样有着漆黑犄角的身影,对方望着他笑道,“你是想去人间吗?”
身为高等魔族,阿斯莫德在深渊难逢敌手,但总会遇到那么几个不长眼色的东西,最可恨的是对方与他同为高等魔族,他们之间的争斗大多没有结果。
“法利尔。”阿斯莫德冷冷地说,“不要多管闲事。”
“据我所知,你上次可是灰溜溜地被从人间赶回来了。”法利尔毫不留情地嘲笑道,“遇到哪只难缠的天使了?呵呵……真不知道魔神陛下怎么会派你去征服人间。”
阿斯莫德眯起了眼,“你想打架吗?”
意识到他是想动真格的,法利尔才神色不变地摊了摊手,“我是来给你建议的,至于听不听,那是你的事了。”
阿斯莫德的表情没有多少触动,他对这鬼话连篇的同类没有多少好感,也不认为对方是真心想为他出谋划策。
法利尔见状也不生气,呵呵笑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应到……灵界封印松动了。”
阿斯莫德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法利尔耸肩,“所有的高等魔族都感应到了,你别忘了,深渊可是和灵界毗邻,它有什么异动我们才是第一个察觉到的。”
“众神当年布置的封印已经有了漏洞,而你只需要借助灵界通道就可以再次抵达人间。”
阿斯莫德盯着他,冷笑起来,“用一位高等魔族去试探灵界通道的稳定性,你确实用心险恶。”
“呵呵。”法利尔笑容不变,“阿斯莫德,我一直很好奇,你自从上次从人间回来后似乎有了许多变化,别告诉我你宫殿门口那片花园是你给自己准备的……人间一行,你遗失了什么珍宝?”
黑色的羽翼再次张开,红眸魔鬼猛然盯住他,法利尔惊讶道,“你竟然被挑衅到了……”
两位高等魔族战斗的余波足以摧毁这片地界,在场的魔族甚至连一声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直接被碾压成了碎块。
直到天幕再次被血色笼罩,这场战斗才分出结果,阿斯莫德砍断了他的半边羽翼,冷漠地开口道:
“滚。”
魔鬼大公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他的半边身体都沾满了血迹,浓郁的血腥味让小魔鬼们不敢接近,几只红发小魔鬼抱着一束洁白的花,畏畏缩缩地跟在他的身后。
阿斯莫德低头看那几只丑陋的类人生物,小魔鬼们叽叽喳喳地跟他汇报花圃的生长进度,它们本是最卑贱的劣等魔族,因为大公才得以苟存,大公赐予它们使命,它们便整日压抑本性,笨拙地学着照料这来自人间的花儿。
大公接过了小魔鬼们献上来的花束,他盯着这洁白的花,满身的杀意不由自主地弥散开来,魔鬼无法欣赏人间的美好,但因为他曾拥有一朵开在人间的花,所以他便有了共情。
他便可以欣赏所有的花。
这残暴的魔鬼又怎能明白他的羔羊为何会离他而去?
他是深渊豢养的猛兽,杀戮是他的底色,他怎能强求纯洁的羔羊匍匐在他的身下呢?
即使羔羊与他交欢,那也必定是他强求来的,他们本就属于两个世界,不该有交集,也不会再相遇。
这和花儿一样纯洁美好的姑娘,应当接受阳光与雨露的爱抚,在轻柔的微风里茁壮生长,而不是被猛兽折断根茎。
怎会有人舍得占有她呢?
凡是见到她的人,只会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恶意,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唯恐惊扰到她,想要将一切献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