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禹脸色逐渐凝重,快步走到于术面前。于术体质特别招脏东西,祂们是饿狼,于术就好比肉,所以哪怕是白天祂们也可能会蠢蠢欲动。
“跟好我。”江禹伸手牵住于术,他虽然不知道这地方靠近乱葬岗,但明显感觉到跟寂静清雅环境格格不入的阵阵阴风。
于术看清楚江禹紧张的神色后也跟着心里打鼓,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把手抽了出来。
“不用不好意思,昨晚你都牵一整晚了。”江禹再次把于术的手攥紧,边说边拉着人往荒废的老房子走去。
于术微微一怔,原来江禹知道,他还没来得及找说辞解释就被牵了进去。
生锈的铁门轻轻一碰掉了数不清的碎屑,全落在被日晒雨淋到残缺不全的木门坎坑洞中,沙哑刺耳的门轴摩擦声像厚重玻璃碾过凹凸不平砂石,难听刺耳的声音如同长满荆棘的藤蔓,在空气中扭曲生长,钻进耳朵里刺激着人的感官。
房屋内跟部跟外面荒废杂乱的模样简直两个世界,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的桌椅置物架整齐摆放,给人很久没有居住痕迹,但又有一种房子的主人很快回来的错觉。
于术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窟,跟碰上“张伯”那种由外而内的侵袭性冷不一样,这是一种在内里循环加剧的冷,血液流动似乎都缓慢了下来,脊椎不自觉想要缩起来。
江禹把薄款新中式外套脱了下来披到于术身上,随后直接拿起桌子上那陈旧的记事本,刚翻开就被纸张受潮后浓郁的霉味直鼻腔,呛得他生理不适,有些干呕直反胃。
于术忍着难闻的气味,跟着一起看。
泛黄的纸页又酥又脆,稍微用力就沾了一手碎沫,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得不好辨认,于术依稀看清了1995-6-7的日期字样,其他字歪歪扭扭连成一片,就像无数条纠缠不清的蛇挤在一起。
“我决定搬走了,它不会放任何一个生于这村子的人离开,可不离开只能等死吗?”
江禹眯起眼睛辨别字迹,磕磕绊绊读了出来。
“于定安太狠了?”江禹不太肯定,往下念的声音有些发虚:“他会付出代价的。”
江禹眉头越皱越紧,他扭头看了眼几乎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的于术。
他们意外而惊讶的目光碰到一起立刻撞出火花,于定安正是于术的爷爷,这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房子居然有关于他的文字。
于术更加肯定,爷爷去世的第二天晚上“张伯”找他目的明确,“张伯”记恨着于定安,所以在于定安死了之后还不解恨还要祸害他的后代。
但如果“张伯”想害他,昨晚他独自守灵是很好的时机,可祂只是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那没头没尾的“我住村西靠湖那”更像要他们引到这里来。
江禹想说些什么,就被于术有些强势地捏着下巴转回去继续辨认字迹寻找线索,然而其他字几乎彻底虚化了,如同墨水落入里水晕成的团状。
“后面真看不清了,松手,捏得我下巴疼。”江禹晃了晃下巴。
于术讪讪收了手,因为听到爷爷的名字有些激动了没控制住,眼里含着歉意,诚恳地跟江禹说:“不好意思。”
江禹露出没关系的表情:“先回去,我不清楚这地方怎么回事,但不适合你待太久。”江禹顿了顿,把于术发冷的手抓得更紧,企图这样把自己的温度分一点给他,缓解他受到阴冷怨气冲击的不适。
于术眉头跳了一下,虽然发冷浑身难受也感谢江禹看出来他不舒服,但江禹俨然一副把他当成柔弱病人的样子让他心里不太舒服,条件反射把手抽出来。
“我还好,不麻烦你了。”于术硬是把手扯了出来。
江禹也没再坚持,他想帮忙于术不乐意就算了,反正等会儿更难受的人又不是他。
笔记上得到的信息太零碎,于术不清楚几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找上了二叔公,二叔公是于术认识的最年长的人了,村子里大多数事情都知道,不过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常年卧病在床,爷爷的丧礼他都不方便出席。
“二叔婆好啊。我是于术,这个是江禹,叔公在家不?”于术离开村西之后就没那么冷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脚酸涩乏力,他抬手敲门都费劲。
叔婆身子骨不方便,扶着桌子晃晃悠悠站稳身子,于术见状想快步上前搀扶叔婆坐下,但四肢太难受了动作迟缓,江禹看了眼就代替于术上前。
江禹接触到叔婆的手时,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外貌衰老会造成年龄的错觉,但骨龄不会,叔婆顶多六十岁,肯定不是看起来的八十多。
于术没注意到,但江禹看到了叔婆穿了双手工绣花鞋。
“在家的,他在房间躺着呢。”叔婆眼睛不太好,浑浊的眸子在于术和江禹间摇摆,半天才辨认出谁是于术。
“哎,我跟你叔公身体不行,没能出席。”叔婆说着叹了口气。
“爷爷知道叔婆叔公这么重视,肯定很开心。”于术乖巧地笑着说些场面话,眉目仿佛浸润满了春天的气息,温柔得让人心都跟着暖起来。
“我不会打扰叔公休息吧?”于术道。
叔婆跟着笑了起来露出光洁的牙龈,脸上的皱纹缓缓舒展开:“不会不会,他可高兴有人跟他说话了。”
于术进房间就呆住了,作为医生,他看出躺在床上的人生气流逝得所剩无几,几乎只剩下病恹恹的躯壳,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的沙堆。
“叔公。”于术搬个小凳子坐到床边,扶起叔公轻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