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人或物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静默久了,有时都会让人忘记审判庭里还有那么一号人物。
梁承予叹了一口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白先生的人物形象比男主更加难以去诠释。
因为他大多数时候脸上看似空白没有情绪,但心里却是绝望的、消沉的、挣扎的,而且台词不多,沉默则意味着要用更多眼神戏和动作来表达角色,这对于演员来说是极具挑战的事情,演得好可能会成为经典,演得差就是僵硬的花瓶了。
演白先生是个难活儿,哪怕是试镜短短的一幕也是难,但也是个好活儿,即便最后选不上,梁承予也希望演好短短一段。
于是梁承予向简盛宣布:“我可能要当几天哑巴。”
对于梁承予这种非科班演员来说,普通常见的角色还好,但想要在这样只言片语中快速了解那么一个看似空白实际立体丰满的角色,只看剧本是不够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白先生”。
把自己变成一个收起了所有表面情绪、冷漠看世界寡言寡语的白先生。
简盛看着他,轻轻点头说:“好。”
梁承予用了点时间和林星雅说了这件事,这几天尽量别找,真有什么事找简盛。然后就把手机关机,自己走进房间,关上门,埋入了黑暗中。
简盛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最终还是没能说什么。
当天梁承予没吃晚饭,简盛知道他这种入戏方法需要一定时间也没叫他。
第二天简盛在厨房准备早餐时,一转头就看见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整个人是麻木的,看他的眼神也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简盛知道,站在他面前不是梁承予,而是白先生。
知道归知道,但简盛不免心里有些酸涩,好像真的看到了他和梁承予从不认识的样子。
曾经梁承予有一部悬疑片,他在里面扮演平凡人,但最后因为灵异鬼怪得了很严重的ptsd,和《倒影》里的男主一样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梁承予再如何想象也演不出那种混乱的精神状态,所以他最后只能与角色共情,把自己当成就是角色本人在演。
这种方法弊端也很明显,就是很难出戏,短时间还好,一旦时间长了对演员身心健康会有很大损害。
那一次梁承予就是入戏太深,杀青后用了三个多月来调整,刚杀青那会甚至整宿整宿睡不着,一闭眼耳边全是尖叫声。
简盛那段时间也睡不着,梁承予难受,他看着也跟着难受,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那些夜晚两个人就这样对坐到天亮,最后他们熬得两眼通红,简盛会看着梁承予在阳光下沉睡过去然后才安心闭眼。
如果可以,简盛希望这样的情况不会有第二次。
他害怕某一天梁承予真的深陷进戏里,再也走不出来,就此变成另一个剧本上的人。
但他知道梁承予对工作的执着。
简盛看着面前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梁承予,偏过头去看窗外。
没关系,他最后都会把他拉回现实的。
上一次可以,这一次也可以。
家里就在这样沉默的氛围里到了去试镜的那天。
前一天晚上梁承予坐在沙发上,僵硬地动了动肩膀,好像很久没写过字一样在便签纸上写:简盛,你和我说说话。
简盛只是一遍遍喊他名字:“梁承予。”
“梁承予、梁承予、梁承予……”
梁承予几天没什么情绪变化的脸松动了一下,一滴泪从他眼眶掉落,最后低低应了一声:“……嗯。”
他是梁承予,不是白先生。
所以这一天他表面虽然看起来还是很沉默,但其实比前几天透着绝望的沉默相比已经好很多了。
但前来接人的林星雅和许光都不敢多说话,梁承予这种状态起码还得维持到试镜完。
今天来试镜其实只有三个人。
梁承予、之前在王雨菲生日派对上见过的井然,还有一位是新科影帝。
梁承予这样的状态在另外两位拿过影帝奖杯的演员身上同样存在。不过想来也是,给他们的试镜剧本都是一样的,短短几行字,没有细节描写,除了以身入戏,又有哪种更好的办法能更深了解白先生这个角色呢?
不过其他两位影帝拿得显然是足够含金量的,虽然沉默,但调整一下还是能对旁人笑的,梁承予暂时还做不到,他属于出戏比入戏难的那一批人。
依次进去试镜,陈雪陈导演都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梁承予从心里觉得自己大概无望了,再怎么说井然和另一位都不是吃素的,对上两位影帝,自己赢面不大,所以一出来他就主动和林星雅他们说话。
“回去的时候给我放点欢快的歌。”
林星雅于是找了全是蹦迪必备的嗨歌歌单,说:“哟,这次怎么那么快调整过来?”
梁承予无奈又勉强笑道:“说到底也才那么几天,不至于五天就陷进去了,只是之前为了保持状态一直压抑着而已。”
“何况后边还有工作,还是得调整过来,要真能被选上就再说吧。”听着dj,梁承予揉了揉脸。
“不过不太可能吧?我刚刚看井然试镜出来,简直像白先生本人……”
……管他那么多呢。
简盛坐在沙发上,从梁承予出门到现在一直坐着,直到玄关处传来电子锁开的声音,他才动了动腿。
“回来了?”
梁承予走进来,一下子抱了简盛满怀。
他趴在简盛肩头,贪婪地嗅闻简盛身上沐浴露的香味,简盛回抱他,轻声问:“怎么了?”